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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灯匣剑/师弟,失忆了别闹 (少女癖)


  “平淑。他叫平淑。”他道。
  赋君抒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哆嗦着转过身去,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嘶声道:“你怎么会答应那种要求?!”
  神竹秀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来不及地揩去泪,就匆匆道:“草民告退。”
  踉跄着奔出竹山舍,神竹秀想要冲出这重重叠叠山穷水尽的皇宫。然而那出口太远了,实在太远了,他怎么也像是跑不出来。
  赋君抒面无表情地孤身坐在亭子里,泪顺着脸滴在衣襟上。他抽出那把乌木骨的丝绢扇子,哗啦一声展开,看着上面的霜雪墨竹图,替自己斟了一杯冷茶。
  茶满上,赋君抒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面对空无一人的亭子,他只说:“好茶。”
  深衣少年等在酒楼的树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他才隐约看见了神竹秀颓然走来的身影。
  “神竹秀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少年几乎要热泪盈眶,他跟在神竹秀身边絮絮叨叨地说:“大人,刚刚儒门一直在派人找您,让您快些回去……”
  神竹秀缓了缓气,有些低落地说:“知道了,先回湘府罢。”
  少年见状,不敢再说一句话,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神竹秀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奇怪。
  夜幕降临,真儒成学的大门点起了灯,当神竹秀领着少年走进去时,门口执灯的儒生都朝他敛衽致礼。
  “汝先回去罢,小琴会的事,吾自去找主事商议。”
  放走惶惶不安的少年后,神竹秀没有立刻去见主事,而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先回了一趟房。
  他将自己放倒在床榻上,闭着眼睛陷入了浅眠。
  “师尊?师尊……”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在轻声呼唤着他,神竹秀缓慢睁开酸涩的双眼,看也没看就问道:“平淑?”
  少年清脆的声音低声说道:“师尊,早晨您还在神府处理当地儒门的事务时,主事就一直在找您。”
  “好的,吾马上去。”神竹秀自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袍后就匆匆离开了。
  平淑送走他后,将房里的灯都点上了。他淡薄秀致的眉眼在烛火下像个玉做的雕像,玉冠绶带,素雅的衣袍上绣着墨汁淋漓的飘逸字迹。
  房内的一张大几上,一尊孔子像前摆着香炉,袅袅轻烟徐徐而上。
  另一边是放得密密麻麻的书架,一张书桌上笔墨纸砚凌乱,还搁着一个莲花形的透明琉璃盏。
  平淑捧起那个琉璃盏,手指伸进水去,逗弄着里面的鱼。
  一条红色的鲤鱼。
  

  ☆、第 28 章

  
  荣王世子六七的最后一日。
  夕阳的余晖桃粉中带着重金色,淡淡洒在压纹薄绢画帘上,风起风落,帘子也如涟漪般徐徐波动。
  荣王妃正跪坐在蒲团上,为自己的亡子诵经祈福。天下间虽没有父母给儿女戴孝的说法,但她还是固执地穿着一袭白衣,黑纱披发,使得她原本艳丽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寺堂里空无一人,荣王妃手执念珠,一行清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淌下。
  画帘被人从外面掀开来,赋君抒换了身肃冷的玄色直裾,他没有进去,只是扶着门框,隔着帘子望见荣王妃单薄失落的背影。
  “你求的佛,能让他复活么?”他冷冷地笑了一下,画帘摔在门框上发出咯啦的声响。
  荣王妃不为所动,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佛珠。
  回到了御书房,赋君抒自堆满了折子的案桌上拣起一份压盖着盘龙纹的朱色密函。
  “荣王已于今日抵达游府。”
  赋君抒扫了一眼,召来了内侍。
  不一会儿,一个燃烧着火光的火盆就被捧了过来。
  将密函的一角伸进火中,赋君抒看着那渐渐上行的火舌,松开了手。
  窗外,最后一点温暖的橙色光芒也消失了。
  虫鸣阵阵,晚风带来夜来香的馨气。
  沐如杭坐在灯下翻阅着医书典籍,一页又一页,却始终找不到能够解开蔺即川身上奇特的毒的药方。
  任逸尘坐在床边,用一块干净的毛巾不断拭去从蔺即川伤口中渗出的血。他们都是一天一夜未眠,眼睛全都熬红了。
  “唔……”此时,昏迷许久的蔺即川终于呻吟一声,自无尽的梦魇中挣扎着清醒过来。他尚未开口说话,就先疼得直喘气。
  “师兄!”任逸尘丢下血污的毛巾,趴在他的耳边急切道:“师兄,你好点了吗?师兄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蔺即川颤抖地自被中伸出手,蹭了蹭他泪湿的脸庞:“哭个屁……又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
  任逸尘本想抓住他的手,又怕伤到他已经伤痕累累的皮肤,只好强忍着道:“沐如杭已经在找办法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蔺即川勉强地笑了笑。
  “蔺兄,你现在全身皮肤都很脆弱,我暂且用布条帮你裹上了,在找到解毒的方法之前,不宜乱动。”沐如杭放下医书,走到床边替他诊脉,有些抱歉道:“这毒刁钻古怪,我医术一般,从来都没见过。”
  任逸尘闻言,难过地低下了头。
  蔺即川笑了笑:“说什么话呢,沐兄,已经很感谢你了。这毒想必是之前那个奇怪的少年给我下的,本来还不到毒发的时候,却被芙涉江提前触发。看来他与芙涉江应该关系匪浅。这是好事,我们又多了一条线索了。”
  沐如杭叹了口气:“你别逞强,现在你身上的皮肤稍微碰一碰就要出事。我的医术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我想,不然还是求助于他人吧。”
  他道:“武林界的七神医,若是能找到其中一人,蔺兄你的毒应该就可以解。”
  蔺即川闻言忍不住笑道:“难不成你说的是东胜神洲武林界的一蛊四毒七神医?沐兄啊,那等分量的大神我只怕请不起。”
  沐如杭啧了一声,道:“否则,就只有让给你下毒的人亲自为你解毒,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现如今,我只能帮你暂时延缓毒素的蔓延。”
  “没关系,时间应该足够的。我们明早就出发去望京吧,芙涉江不是说她会在望京么。”蔺即川道。
  任逸尘和沐如杭都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
  “你开什么玩笑,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车马颠簸!至多撑到意贤都,你想体验剥皮的痛苦吗?”沐如杭严厉地说。
  蔺即川果然安静下来思索了一番。
  正当任逸尘和沐如杭都松了口气时,他突然道:“那就去意贤都吧!”
  这次就连沐如杭都想把他给活活打死!
  翌日,沐如杭找了辆马车,车内垫满了软枕,才把跟陶瓷一样易碎的蔺即川小心地放了进去。
  “我警告你不准乱动,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担着。”沐如杭最后仍是不放心地说道。
  任逸尘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我又不是跟你说!”沐如杭气得摔下了车帘。
  蔺即川看着他,忍着不大声笑出来,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把皮给笑裂了。
  莲池里的那条红鲤鱼已经被任逸尘捉住了,此时正在缚命球里安然地游来游去。
  虽说拿到了红鲤鱼,但任逸尘也没有想起任何一件事。蔺即川觉得此事应该还是要等找到优昙梵声才有办法弄清楚,看师弟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记忆,他心里莫名地又高兴又心酸。
  为了不颠到蔺即川,沐如杭尽量以最慢的速度驾着马车。因为如此,一直走到了快要傍晚,他们才刚刚出了康城的地界,来到了中途。
  沐如杭驾着车,冲车里的两人道:“看来今天到不了意贤都了,露宿一晚你们介意么?”
  然而没人回答。
  他奇怪地停下了车,一掀帘子,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隔着软垫,任逸尘正靠在蔺即川怀里睡得昏天黑地。蔺即川一手虚虚地环着他,冲沐如杭苦笑了一下。
  “沐兄你放心,我待会把他踢出去守夜,你进来车里休息。”蔺即川道。
  沐如杭摇摇头:“没事。”他靠在车上,问道:“蔺兄,那条红鲤鱼,我不知道你们要拿它做什么,但看它能在没有食物的状态下存活这么久,我也知道它并非凡物。路途颠簸,你们可得把它保管好。”
  蔺即川点头道:“我知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沐如杭突然问:“蔺兄,你平常会做梦么?”
  “这个,肯定会啊,只是我没你那种神奇的能力。”蔺即川笑道。
  沐如杭凄然一笑,将头别过去,望着逐渐下坠的红日轻声道:“可惜,惟梦闲人不梦君。”
  “什么?”任逸尘刚好在他怀里扭了一下,蔺即川没有听清楚,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继续赶路吧。”沐如杭道。
  夜色深沉,寂静的森林中只有虫鸣和车轮骨碌碌转动的声音。任逸尘自睡梦中醒来,见自己正靠在师兄身上,吓得一个劲直往后退。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事?!”任逸尘又慌张地向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蔺即川摆了摆手:“傻子,我没事,你睡得可真好啊!做了什么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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