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会儿再打。”
“你是那天的警察吧,我说你们有案子不会自己查吗,总找他干嘛。”忽然心中一转,谢鑫又换了语气,“不,你还是去找他吧,他在天辉酒店0813。”
“酒店?那会不会不方便。”
“你这人废话怎么那么多,去就去,不去拉倒。”谢鑫狠狠挂掉。
第六十一章,巴尔德尔的神话。
根据神话,天地间除了槲寄生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杀死巴尔德尔。如果我们假定巴尔德尔的原型就是橡树,那么,这个神话的起源就很明白了。原始人通过观察,看到橡树每年落叶,长在它上面的槲寄生却四季长青,他们很自然地就产生一种概念,以为槲寄生是橡树生命的中心,所以到必须杀死巴尔德尔的时候,首先就得砍下槲寄生。
谢宇读到这,拿过便签条,工整地写下一个序号,撕下,贴在书页上。
阴天,微风吹过酒店五楼的露天茶座,服务生在角落的圆桌放下一杯咖啡:“谢总慢用。”
他点头。
左手伸出去,打开桌上的罐子,夹起四颗方糖扔进去。
谢宇瞬间僵住了。
看着左手捏着调羹将杯子搅得叮叮作响,他立刻低骂一声,抬起右手将它抓回来按在桌子下面。由于攥得太紧,血液循环停在手腕处,不出十秒手背就鼓出一条条的青色血管。
他额头的冷汗渐渐渗出来。
“你在这啊。”忽然一个声音。
谢宇一惊,抬头才发现桌旁站了一个人。
“那啥,我本来打你手机,你没带,你妹接的,她叫我到这来找你,我上楼敲门没人,楼层服务员说你可能在这喝咖啡。”卫远扬拉开椅子坐下。
谢宇定了定神,故作轻松:“有什么事吗。”
“就是医院的案子结了,我来跟你汇报一下。”
“再说吧。”谢宇无心多言,撒了个谎,“我约了人,两分钟后就到。”
“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卫远扬抓抓脑袋,“话说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谢宇掩饰住慌张,右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卫远扬的观察力不差,低眼看见桌下另一只手微微发抖:“你真没事?”
“没事。”谢宇口气很硬。
“那我先回去了。”卫远扬站身要走,却停在那。
谢宇皱眉:“怎么?”
“不是。”卫远扬很无辜地回头,“你拉着我胳膊了。”
谢宇一杯咖啡差点洒在桌上,立刻将左手拽回来。
邻桌一男一女窃笑着议论。
谢宇冷眼扫过去,两人不说话了,他唰地站起来收了书就走,卫远扬杵在原地有点尴尬,不一会儿,却见他又折了回来。
“过来。”谢宇声音不大,命令的语气。
卫远扬只能稀里糊涂跟到楼梯间。
谢宇看着地面,咳一声:“刚才那个是有原因的,我的左手有问题,异手症。那是一种神经病症,就是说它会做出一些不受大脑控制的举动,所以刚才的行为不是出于我个人意愿,你不要在意。”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卫远扬大方地摆摆手,“但是这个听上去好像有点吓人啊,你去医院看过没?”
“看过,没用。”谢宇言简意赅,低头望着摊开的左手,“这个病从小就有了,发作频率很低,对生活没有太大影响,两年前一度很严重,再后来都没有犯过,直到刚才。”
“会不会是心理原因啊。”卫远扬问。
“不会。”谢宇将手放下去。
“那你两年前怎么治好的?”
谢宇回忆了几秒:“记不清了。”
卫远扬拍拍他肩膀:“其实这事吧你也别想得太严重,也许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看对方没反应,又劝道,“其实记不清吧也正常,我也经常这样,前天我看到手机里一个名字,上个月还有跟他的通话记录呢,这个月就想不起来是谁了。”
听到这句话,谢宇灵光一闪:“那个人是不是姓齐?”
“你怎么又知道!”
“果然。”谢宇瞬间恢复了平常的眼神,“事情有进展,你跟我来。”
八层,刚出楼梯间,二人再次撞上邻桌那一男一女。这回谢宇却毫不在意,停也没停刷了房卡,当着他们的面和卫远扬推门进去。
☆、试探
站在8013的玄关,卫远扬看傻了眼。
五星级标配的套房异常宽敞,中央一只大桌子架着三台显示屏,电线捆得整齐铺在地上。旁边两只柜子,大柜子是书,各种推理小说、文史哲名著、自然科学杂志分门别类;小柜子是档案夹,按照时间排序分毫不乱。柜子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软木板,三米宽,钉满照片报纸便签条,打印出的网页截图拿红笔圈着记号。
“你这是FBI驻芜湖路街道办事处?”望着这侦探小说一般的场景,卫远扬立刻忘了自己才是警察。
“对。”谢宇从卧室搬出一摞文件,哗地铺在桌上,“这是关于归心堂的调查记录。”
卫远扬拿起最上面一份,扉页印着归心堂的企业LOGO。
“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吗。”谢宇顺口一问。
卫远扬盯着那个线条卷成一团的轴对称图案:“包菜?”
“算了。”谢宇抽回来,换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卫远扬翻开,看完,合上:“还好。”
“什么还好。”谢宇没听懂。
“还好我跟你没有过节。”否则肯定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卫远扬咽回后半句。
“过清明节吗。”谢宇推了推眼镜,“言归正传,你对这些有什么看法。”
“你让我缓缓。”卫远扬拉了一只凳子坐下,放低了声音,“其实我最近也走访了一些静坊老学员,听他们说着归心堂的事,总觉得它有点像……”
“邪教组织。”谢宇毫不避讳,“的确,它在某些方面十分符合邪教的特征。以心灵培训发展学员,控制思想和行为,神化授课导师,尤其是法人荀某。”
“这存在一个问题。”卫远扬质疑,“归心堂那么大个公司,如果是邪教早被有关部门查个底朝天了,但事实上它连一点□□都没曝过。”
“有两种可能。”谢宇分析道,“一,我们误会它了,那些案例只是不具代表性的个案,是庞大学员基数里可允许的极端存在;二。”
“它上头有人。”卫远扬指着天花板。
“接下来是这边。”谢宇铺开一堆稿纸,孙太太和李主任的照片滑了出来,“前不久我向这两个人推荐了归心静坊,根据他们反馈的情况,整理了‘亥子印’和‘木四沓巴’两次事件的前后经过,其中最让我在意的,是那个叫齐谐的新老板。”
卫远扬翻开手机号码簿:“你说他会不会和这个‘老齐’有关?”
谢宇不答,从抽屉翻出一张备份的通讯录,上面果然查到同样一串数字,并标注着一个“齐”字。
“这是个座机号,我叫人帮忙查一下地址和通话记录。”卫远扬拨回刑警队说明情况,等同事消息。
“我现在有一个推测。”谢宇敲了敲红笔圈出的齐谐二字,“这个人曾经和我们有过一定程度的接触,但是就在上个月,由于某种原因,我们失去了这一部分记忆。”
“很有可能,结合你说的那两个案件,包括那女助理的催眠能力,还有魅。在这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面前,失去个把记忆根本不算什么。”卫远扬话刚出口,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说你那怪毛病也跟这个有关?”
谢宇闻言,不自觉看了看左手:《三城》系列的突破,未婚妻的悔婚,异手症,丢失的记忆……
“两年前。”卫远扬说出一个时间点。
谢宇心中警觉,以为对方察觉了什么,却见他看着手机:“同事查到这个号码和我们最早的通话记录都是在两年前。”
“看来真是这样。”谢宇解决了一个疑惑,连带出更多的疑团,像牵住了毛衣的线头越扯越长。
而他知道,剥去所有疑团之后那□□裸,就是真相。
座机号码所在地,北陵路137号。
谢宇和卫远扬没有贸然上楼敲门,先跟邻近的店铺打探了一下,得到的说法并不一致,有人说那屋子住着一个老头,□□十岁,有人说住着刚结婚的小两口,有人说是个退了休的大姐,更多人摇摇头,表示根本没在意过。
“难道这姓齐的会变魔术?”卫远扬糊涂了。
“更有可能是他修改了众人的记忆,为了把自己隐藏起来。”谢宇指了指一间饭店,话外有话地问,“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吃个晚饭。”
“行啊。”卫远扬前后看看,那饭店位于137号正对面,是个不错的监视点。
随意点了两个菜,二人选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坐下来,墙角电视播放着当地的新闻节目,一个记者正在报道某高校学生跳楼自杀的事件。
谢宇无心去管,侧身望了望那架幽暗的楼梯。
“我一个人盯着就行了。”卫远扬坐在对面,“两个人都看太显眼。”
“看来你在刑警队有所进步。”谢宇转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