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二位找齐某有何贵干,竟不惜一路跟到这里。”齐谐笑问。
“少废话!”男人一把摘了面罩,“鲁爷是不是你杀的!”
齐谐笑:“鲁爷那是因公殉职,与我何干。”
“操/你/妈姓齐的!敢做不敢认!”另一个哑嗓门大骂。
齐谐丝毫不怒:“我母亲去世快三十年了,你也有兴趣?”
“少给老子岔话题!”哑嗓门喊。
齐谐哈哈大笑:“此番去湖北荀爷交待了我两件事,其一,把五个学生平安带回来,其二,把鲁仁达的性命搁在那儿。二位若要算账,不如直接去找他?”
第一个男人啐了声:“看你进归心堂没几天,这么快就当了荀慎之的狗!”
“给谁当狗不是狗?”齐谐悠然踱步,“我看两位也是条汉子,不如学学白德企投了荀爷,也算物尽其用,何必跟着鲁仁达,给韩部长看门护院呢?”
“别跟他啰嗦!弄死再说!”哑嗓门大吼。
随即砰砰枪响。
谢宇一惊,侧身望去——
那边,一个握枪的男人已倒在血里,另一人被齐谐卡住脖子掐在半空,喉中咳喘,拼命挣扎。
“到了那边给鲁爷带个话。”齐谐笑说,“我是扮猪吃老虎,他是真人不露相啊。”
说罢,右指一并直插左肋!再抽出时血溅数米,几滴鲜红飞过通道,嗖地落在谢宇的脚前。
谢宇预计会看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场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景象,等返回地面,将昏睡的男孩交给钱助理,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宾馆。
他深吸一口气,叩响房门。
喀拉,门开了。
齐谐站在对面笑颜依旧,然而谢宇已经很难分清,这究竟是平日的笑容,还是几小时前那杀人不眨眼的笑脸。
“我的五百呢?”齐谐语气轻松,一边向里走一边擦着头发。
他显然刚洗过澡,为了洗掉身上的血迹。
“明天转到你账户上。”谢宇走进来,故作镇定是件容易的事,“你是怎么上来的。”
“秘密。”齐谐莞尔,“刚才钱助理来了电话,那孩子已被归心堂的医疗研究所带走了,他将得到最好的救治。”
“他怎么会在地底。”谢宇问。
齐谐丢了毛巾坐在沙发上:“那孩子的母亲原是荆楚工匠的后裔,保有一颗祖传的笋太岁种子,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功用,只当是一颗值钱的宝珠。一日老父生病,她拿着种子去了当铺,当铺的伙计不认识,没有收,却被特信部的人盯上了。过不久,他们去女人家中游说,说这是国宝,应该上交。女人没有办法,表面装作答应,偷偷交了一颗假珠子,并把真种子缝进了儿子的棉衣。特信部的人何其精明,现场将她拆穿,女人以为自己欺瞒国家要坐牢枪毙,当即慌了,抱着孩子逃出家门,失足落入了井里。人们把她的尸骨捞上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儿子,原来是那笋太岁迅速生出球根,把沉到井底的男孩包裹进去。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笋太岁慢慢成长,分出须根,从别处偷来时间,喂给那孩子,才让他撑过几十年的时间,等到搭救的人。”
谢宇按捺心中杂陈,切换回理智状态:“所以那三起事故是特信部制造的,为了阻挠工程,防止真相败露。”
“没错。”齐谐轻笑,“只能玩玩这些小伎俩,气数已尽了。”
一周后,上海。
齐谐接到闵总的来信,感谢此次全力相助,使她得以功成身退,从此金盆洗手,不再参与归心堂的任何事务,准备和丈夫儿女移民瑞典。
谢宇却知道这信里暗藏的意思:鲁爷身亡,闵总出国,这不是归心堂的人事变动,是荀老板在铲除异己。
而自己这颗子弹,在击穿特信部之后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两声敲门,思路被打断。
“去不去医研所?”齐谐站在房间门口,“我要复诊,顺便瞧瞧那孩子。”
谢宇从椅子里坐正:“行,我换身衣服。”
车行至浦东,一栋洁白簇新的高层建筑上书九个繁体字,上海市太和医疗中心。电梯直达十一层,齐谐领着谢宇走进一间病房,刚开门就听大哭,一个年轻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安慰着男孩。
“怎么了?”齐谐微笑。
“齐先生?”护士手足无措,“我刚才给他喂饭,他忽然就哭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么?”齐谐向饭盒看了一眼, “给他换些菜吧。”
护士点过头退了出去。
齐谐坐在病床边看了看男孩:“挑食可不是好习惯。”
那男孩洗了黄泥换了衣服,已与普通孩子无二,只是那双眼睛还有戒备,稍有风吹草动就呲出一排乳牙。
齐谐按着他的脑袋,见男孩渐渐收了牙齿,缓缓说:“不过在你看来笋也许不是食物,对你而言,它应该像母亲一样吧。”
男孩听罢,一愣,又大哭起来。
☆、19号楼
谢宇自认没有什么固定的善恶观,商场如战场,任何手段都无可厚非。
但是他有一条底线:一切行为不得凌驾于生命。
他原本以为齐老板也是兵不血刃的行家,却不知他杀人如散步,那种轻松自在,只有在缺乏生命教育的孩子身上才能看到。——刚用开水烫死一群蚂蚁,拍拍手转个身,就去玩别的游戏了。
还有一件事谢宇后知后觉。
在神农架那天夜里他察觉被人跟踪,现在想来那一定是白德企,之后这家伙应该躲在暗处,目睹了鲁爷被杀的过程,才决定另换东家,向荀爷投诚。
而这一切全在齐谐的掌握中,连鲁白二人背后的议论都听见了。
尽管谢宇不想承认,这样的齐老板确实让他生畏,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纷杂的想法未待整理,他例行检查邮箱,无意发现一封邮件。
“致西境:你好,我是朱海的妻子。这封邮件我设置了定时发送,如果到时间不撤销,它就会发到你的邮箱,而没有及时撤销只说明一点,我已经死了。”
谢宇眼睛一亮,坐正了读下去。
“关于《槲寄生计划》,朱海没有和我说很多。他的初稿完成于七年前,我那时还没有跟他结婚,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后来他隐约提过,小说的灵感来自中科院华中分院的一些内/幕,希望这个线索能给你提供帮助。另外,感谢你对朱海的关心,虽然你说只是为了写作素材而调查,我却相信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那天在车上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我诚挚道歉,希望你能还朱海一个真相,谢谢。”
谢宇只发了几秒的呆,立刻订了回程的动车票。
正在客厅看书的齐谐见他提着行李:“怎么?这就走了?”
“在这打扰太久,我回去了。”谢宇回避起因。
齐谐笑着拆穿他:“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看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谢宇略做犹豫,还是说:“收到了新线索,去查一下。”
“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趟?”齐谐问。
“不行!”谢宇还没开口,小桃忽然生气了,“您好不容易才退了烧,不能再累到!”
“你发烧了?”谢宇问。
“不是发烧,是暂时的体温失调。”齐谐纠正。
小桃气鼓鼓:“反正铁大夫都说了,您最近劳累过度,得好好休息!荀爷也真是的,一下子跟您安排这么多事,也不管您还病着呢!”
齐谐轻哼:“这断指铁还有脸说,若不是他抓错药怎会有这种事,这次是我没有声张,否则罚他半年俸禄都是轻的。”
谢宇听出了前因后果:“看来你的主治医生很不靠谱。”
“岂止不靠谱。”齐谐十分不快,“也罢,这趟我就不去了。小桃,打个电话给张师傅,让他送谢宇去车站,再打个电话给钱助理,把断指铁开错药的事宣传一下。”
久违地回到天辉酒店0813,谢宇打开空调,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站在窗边望街景。
这种舒适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门响了。
“找我啥事?”卫远扬进门就站在空调出风口,“哎妈这大中午的,热死我了!”
“僵尸的事你查得怎么样。”谢宇劈头就问。
卫远扬吓一跳:“你咋知道有僵尸?”
谢宇递去一瓶矿泉水:“齐老板告诉我的,我这个月一直住在他那。”
“你不是去上海取材的吗?”卫远扬想了想,“也对,住他那还省了房钱。”
“房钱我还掏得起,只不过我住的宾馆爆炸了。”以此为开头,谢宇挑着重点把这一个月的经历复述一遍。
其间卫远扬的下巴数次差点掉在地上。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去中科院调查一下。”末了谢宇说。
“我早就觉得那地方不对头了!”卫远扬一拍大腿,总算找到知音,“我最近没事就去科学岛上转悠,发现那个19号楼问题最大,经常有莫名其妙的车停在门口,下来几个保镖就围着一个人物进去了。里面的保安也严格得变态,进出都得刷卡,我随便在门口转一下,马上有人跑来问我干什么的,那架势,就差没把我就地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