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鑫对他背后狠拍一巴掌。
谢宇面无表情:“请不要攻击你的交通工具。”
谢鑫哼地一笑:“那些人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我哥这个人超级讨厌,狮子座O型血,死要面子,脾气又差,还小心眼,你们用这种方法来威胁他,就得做好被他弄死的心理准备。”
谢宇跨出门口:“拍马屁是没用的,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谐在蓝景轩翻开报纸,版面上的新闻还是家长里短,卫远扬回了大队,也没听到同事有任何议论。一场死亡二十人的交锋被完全抹平,不走漏半点风声。
只有当事人知道,平静表面下流淌着暗涌,波纹如刀。
谢宇在电脑前已经坐了七个小时。
他十分清楚自己正在敲打的文字会击出怎样的回响……
“槲寄生计划始于2959年,A国政府为了保存本国的文化意识思想,开发了人体冷冻技术。当局者选取具有特定思想的人类,让其假死,等末世冲击过去,新文明开启时再行复活,希望借此延续A国的群体意识。然而由于技术不成熟,在2960年,第一批志愿者200人全部死亡,计划被迫中止。2975年,A国当局者为了消灭异己又将计划重新提出,以科学为名,行屠杀之实,约600人被迫参与冷冻,死在实验室中。事实上,槲寄生计划并不是风铁的杜撰,它原名卷柏计划,真实发生于上世纪中后期。卷柏计划实验室于1959年在北京中科院成立,后迁移至华中分院……”
文字考证,现场照片,以《<槲寄生计划>的考据与原型》为题,从西境的读者圈开始,席卷整个网络!
《槲寄生计划》的未完结局,风声如铁的突然死亡,一切离奇谜团全部解开了。各大论坛发帖量剧增,网友纷纷举行悼念活动,祭奠一位素未谋面、为真相而战的写手。另一方面,西境二字牢牢占据搜索榜,出版社紧急加印《三城》系列,新连载创下销量新高。
然而。
在这场风暴里,本应处于中心位置的西境却退居边缘。
没有表态,没有感慨,没有参加悼念活动,连《考据与原型》一文也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渲染。
只有开篇第一句话说明立场:
“谨以此,向写手风铁致敬。”
以仓库事件为□□,归心堂展开全面进攻。
媒体、学校、商界、政界,先前摆放的一个个棋子连点成片,汇成大军直压前线。一日,公关部雇来水军火上浇油,煽动百名网友聚集科学岛悼念风铁,保安人员阻拦不成,发生小规模骚乱。巨大的压力之下,高层终于无可忍耐,撤销特种信息部韩部长一切职务,由原高副部长接替。
“而这个高副部长么,从来都是荀爷的傀儡罢了。”蓝景轩里,齐谐笑着点破。
“我现在有一点搞不懂。”卫远扬叉起下巴琢磨着,“特信部为啥不把那些冰砖销毁了,非要留着这么大一坨犯罪证据,还在放在自家地下室里头。”
“因为科研所绝不承认卷柏计划彻底失败。”齐谐说,“他们的学者一直相信,有朝一日能找出解冻的办法,把这些人全部复活。至于这是一种赎罪还是一种托辞,就没有人知道了。”
卫远扬无奈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这次感谢你们的帮忙。”谢宇说。
“不必言谢,份内之事罢了。”齐谐无所谓地摇起折扇,“荀爷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不把事情办成了对不起人民币。”
谢宇感觉蹊跷:“什么意思。”
“你来上海调查的第一天就被归心堂发现了,后来荀爷叫我过去,说这个愣头青值得利用,你就跟在他旁边,时不时透点内/幕,适当时候帮他一把,完事了我们好拿他来对付特信部。”
谢宇轻哼:“难怪你一反常态地积极。”
“我积极吗?”齐谐问。
“积极。”谢宇说。
齐谐抵着折扇想了想:“嗯,起初我也消极怠工来着,后来看你着实太蠢,查来查去也捏不住要点,才把归心堂和特信部的内/幕和盘托出,你那句话怎么说的?——维特注定死于绿蒂。”
“原来如此。”谢宇了然。
卫远扬看看两人不知所云。
“对了。”他忽然一拍大腿,“老齐我有个事问你啊,我前段时间看到一辆无头出——”
“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齐谐也不知是否故意,打断他的话站起来。
“啊?你这就回上海了?”卫远扬立刻忘了问题。
齐谐整整前襟:“我周末有课要讲。”
“你不用回家一趟吗。”谢宇问。
“我正在回家。”齐谐说。
“我是说北陵路的家。志怪斋。”谢宇强调。
齐谐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不做回应。
医大附院。
一群人开完会昏昏沉沉地走回科室,丁隶路过护士站忽然被姜妍喊住,说是刚才有人送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丁隶有些意外。
姜妍在台子底下鼓捣了半天,提起一个小纸箱。
“哇,你这命也太好了吧。”董乾坤眼尖,“昨天念叨着想吃车厘子,今天就有人送货上门,我怎么轮不到这等好事啊。”
丁隶笑笑:“送东西的人呢?”
“放下箱子就走了。”姜妍道,“他说是你以前一个病人的家属,姓张。”
“张?”丁隶抓抓脑袋,“我有好多病人姓张,他说叫张什么了吗。”
“没。”姜妍说。
“那个人长什么样?”
姜妍捣着下巴回忆:“是个男的,看上去四五十岁吧,头发花白,皮肤有点黑。”
丁隶想了想还是摇头。
“哎呀别琢磨了。”董乾坤摆摆手,“人家过一会肯定会打电话给你,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是吧?”
“也是。”丁隶拆开纸箱招呼道,“小姜,护士长,你都拿点尝尝。”
“行啊。”董乾坤最不客气,一抓一大把。
其中一个紫红的掉在台子上。
丁隶拾起来,用手掌擦了擦丢进嘴里。
“好甜。”他说。
一辆黑奔驰拐出医院门口。
后座的齐谐笑了笑:“刚才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师傅说着,打了转向灯往东驶去。
☆、往事
归心堂大捷,庆功宴一场接一场。
齐谐本来想躲,无奈荀爷记性太好,脾气又太差,少了谁都能发现且大为光火。齐谐没有办法只能一场场坐陪,一来二去结识了各道不少人,加上荀爷有心提携,不久便名声在外,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
又一日喝得七荤八素,他进门就倒在沙发里。
“齐先生?”小桃开了灯。
齐谐迷迷糊糊抬起头:“你在啊。”
小桃弯腰看着他:“我去给你冲一杯解酒药吧。”
“不要!”齐谐醉醺醺一挥手,“成天都是药,快成药罐子了!”
小桃笑笑:“那我给您倒杯解酒茶?”
他嗯。
其实二者没有区别。
接过茶杯的时候,齐谐没注意,摸到了她的手背。
“不好意思。”他立刻道歉。
“没关系。”小桃在旁边坐下。
“你去睡吧,我靠一会儿就上去……”
“您这一靠就得靠到天亮了。”小桃拉起他的胳膊,“最近天气转凉了,在这儿睡会冻着的,我扶您上去吧。”
“不用扶。”齐谐放下茶杯晃悠悠站起来。
“当心!”小桃赶紧架住他。
“喂……这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占我便宜啊……”齐谐确实醉了,没分寸地开玩笑。
“我倒是想占你便宜呢!”小桃佯怒地说反话,把他架到三楼扶到床上。
齐谐自己翻了个身,嘴里嘟哝: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数日过去,宴席渐止,生活总算从昏天黑地中恢复了正常。对通勤族来说,正常或许是朝九晚五八小时,对齐谐而言,正常就是又一个案子。
钱助理走进办公室,脸上的笑容颇有意味。
“怎么?”齐谐问。
“这次的委托者可是慕名而来呢。”钱助理说,“齐先生猜猜是谁?”
齐谐好像不关心:“是谁都一样。”
她笑:“萧以清。”
他说:“萧以清是谁。”
钱助理唉地叹口气:“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一个大明星都没听过。”
“啊……”齐谐了然,“那个唱歌的。”
钱助理摇头:“他是电影演员,还拿过影帝。”
“是男人吗?”齐谐奇怪,“听名字我以为是女人。”
钱助理苦笑:“当着他的面您可别说这些话,否则人家太下不来台了。”
齐谐不以为意:“这我自然知道。”
当晚,双方约在茶楼见面。
齐谐报了名字,服务员将他领到一间小包厢,沏上一盏金骏眉。闻着香气他就犯了茶瘾,也顾不上和中药相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对方暂时没到,齐谐闲来环顾包厢的陈设,一宽桌,两对椅,墙上是字画,柜里摆古董,恍惚间仿佛又置身志怪斋,做回了喝茶聊天买卖故事的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