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告诉阿赖,自己要去世上走走。”这是敕若的第二个想法。
“最后问阿赖,要不要一起。”这是敕若的第三个想法。
自己安然走着,心里想法倒是一个个冒了出来。
话还未竟,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像是被特意踩出声音来的一般,敕若回过头,花子夭跟在后面,一脸无辜。
“……”
“本尊说了同你一道离开。”花子夭一本正经地说道。
敕若想了想,没说话,转身继续走自己的,毕竟卞山之大,却也就这么一条路,两人同时离开,只能这么走着。
出了卞山,敕若停下来歇气,出故人阁时他没有想到会就这么离开,虽然来时他也并未带什么东西,但是现下他连一口水都没有。
敕若停下来,花子夭跟着停了下来,大七也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见花子夭停下来,递上手中的水壶。
敕若收回眼,眼观鼻鼻观心。
花子夭却将水壶递到敕若鼻尖前,“师父可是渴极了?”
敕若摇摇头,“多谢。”
他又转身向前走,后面的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
敕若知晓他是跟定自己的了,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朝前走。
花子夭在后面幽幽道:“和尚准备走哪儿呢?”
敕若只好道:“许是回瑞城吧。”
“那甚好,”花子夭追上来,凤眸斜飞,眼波流转。
“?”
花子夭眨眼,“我们顺路啊!”
“顺什么路?”
“你倒是可以同本尊一起去那慕州。”花子夭提议道。
饶是脾性温和,淡定如素的敕若也不禁要问上一问,“为什么?”
花子夭倒是回答得不假思索,“因为,你跟着本尊,本尊开心啊!”
“而且,”花子夭眨眨眼,“与那瑞城也是顺路,路上有本尊作伴,和尚你难道不开心吗?”
敕若刚想摇头,花子夭便定住他的有些圆润的下巴,“和尚你要体悟这世间千百苦啊!”
敕若心道:是啊,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花子夭笑得媚眼如丝,“可是没有本尊,你要去哪儿体悟啊?”
☆、第二十一章
“前方便是慕州地界了,”大七在马车外说道。
花子夭撩开帘子,大七遥指着前方绵延青山,“阁主,今晚是先在此歇下,还是进了慕州再做打算?”
花子夭看了看敕若一眼,虽然有些疲倦,但好歹精神还算不错,除了对于“前方就是慕州地界”这一点有些茫然之外,此刻看起来,敕若心中并无他想。
要知道,虽有马车,但这一路颠簸过来,便是什么好兴致也去了七分。
坐回马车里,花子夭伸手捏了捏和尚软软的脸,“在此歇下罢,倒也不急。”
敕若无话,跟着花子夭有些浑噩的走进客栈。
他最终还是被诳上了马车,直到现在他也晕晕乎乎的,感觉花子夭跟他说了很多话,他却都没怎么记住。
唯一记住了,只有一句话,花子夭挑着眉毛跟他说:“你跟着我,多少安心。”
敕若不知道他在说自己,还是只是在说佛心的得失,待他想问时,花子夭又已经将话题引开,说起了其他有趣的见闻。
敕若也就不再问。
客栈里只一个管事的。
大七是不需要房间的,他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跳,便不见了踪影,花子夭便是这么吩咐的,然后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店家微微一笑,笑得将才回过神儿的店家又一次掉了下巴。
真绝色!
花子夭倒是对店家反应不以为然,把敕若稍稍往身后带了一点,向店家要了一间上房。
“只要一间?”方才吃了些东西的敕若现在开始有了反应,问道。
花子夭点点头,“我们没有钱。”
敕若知道钱是必需品,但是以前和阿赖在一起时,俩人都是没怎么住过客栈,都是露天睡的,阿赖没有钱,实在饿了,会去偷富家子的钱,敕若虽然觉得那样不好,但是买来的馒头还是吃了。
阿赖说:这些人的钱来得都不正当,是不义之财,正好救济一下穷人。
现在花子夭能住客栈,对于敕若来说都算是很有钱的了,但是只要一间房?一间房只有一张床,一张床?
花子夭向来不怀好意,但这一路舟车劳顿,敕若却是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和花子夭做无谓的折腾。
可是花子夭说他没钱……
敕若无法,只得同意,彼时的他对钱还没有什么明晰的概念,平白相信了花子夭,也不知道一间设备齐全的客栈至少有分个上中下三等房,被骗得很纯粹。
这种穷乡僻壤虽然立个客栈不算困难,但这里的上房总归来说是比不得花子夭心里的上房的,有些嫌弃地转了一圈,确定房中还算干净之后,才微皱着眉头坐下来,不坐凳子坐床。
敕若只好坐在凳子上,桌上茶壶空空,亦无点心鲜果。
“……”
进了房,二人竟一时无语了。
“还是叫些吃食来。”花子夭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大七应声而进,手中一托盘,盘上几碟开胃菜和一壶清茶,小菜颜色上乘,观之令人食欲大开。
“先吃着这些,”花子夭将象牙筷子递给敕若,“晚饭随后大七自会备上。”
敕若接过,看着这一作派同在阁中并无两样,有些不舒服,花子夭向来喜好享受,以己身快乐自在为先。
可他不一样。
清心寡欲,佛道有先,六根静宜。
他放下筷子,为花子夭和他各倒一杯清茶,茶水清碧,应是好茶,浅抿一口,齿间生香。
花子夭笑看着他,“上好的碧螺春,应是你这般小儿女最爱的。”
敕若皱眉,不解何为小儿女,但一茶入口,腹中竟有些咕噜响,声音极小,只敕若身有感觉而知,不再看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开胃小菜,也不等那色香俱全的主菜,敕若站起身,在花子夭疑惑的目光里出了门。
下楼也并非有什么大事,只是向店家讨要了一碗清粥和一盘素菜,这倒是好办,店家却是面色为难,“小师父,厨房这会儿给人占着呢,小的也没吃饭,要不您等等?”
说着,店家又从柜台后拿出一白面馒头和一碟蘸酱,“小师父若是饿得狠了,馒头就着这酱也是好吃得很的。”
敕若摇摇头,“那就等等罢!”
店家迅速收回自己的馒头和蘸酱,秉着习惯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一脸淡漠的小和尚。
半晌,店家收回眼,心里倒是默默评价,眉似远山眉,却又浓重一些,倒在秀美里添了几分英气,鼻挺却不凌人,是个温婉和顺的性子,店家眼珠一转,也不怎么重欲,嘴唇倒是生得好看,红润润的像个姑娘抹了红……
最后店家才禁不住地摇摇头,最惊艳的还是那双桃花眼,便是就这么立着,眼中也是三分水意三分情,若是个风流公子哥儿,这双眼不知要勾走多少姑娘的魂儿,啧啧,做和尚实在可惜!
更何况这还是真是个规规矩矩的清心和尚!
不由地,店家便想起方才那位红衣公子,凤眸微挑,嘴边含笑,但店家就是不敢正眼看他,直觉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都是风姿卓绝,天下难寻的人物,他这小小客栈今个儿一下来了俩,店家颇有些受宠若惊之味。
也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店家歪歪头,不论怎么说怎么看,二人似乎都不是一条路上的,而且那位红衣公子还只要了一间房……
难道这只是个幌子?店家突然被脑中想法惊住,抬眼看向站在一旁淡漠的俊秀和尚,仔细一看,那和尚颈间的一点红!
虽说店家现在已是中年发福,可谁没有过年轻时候啊?
年轻时这儿整整那儿整整,虽然整得现在身体难济力,但好歹还是能认出个红点点到底是人咬的还是蚊子咬的。
原来是披着张清冷皮子的艳和尚,和那容颜绝色的红衣公子是姘头!
不,姘头不对!姘夫?
店家不怀好意地笑笑,突然觉得不对,抬头一望,那容颜角色的红衣公子正定定盯着他笑呢!
笑得倒是风华绝代,就是笑出了店家一头冷汗。
花子夭从敕若下楼要清粥小菜时,就一直盯着了,看到店家习惯性地打量,颇玩味地看起来,敕若像是浑然不觉般定定站在那儿,心中定是又在默念不知哪本佛经。
看着看着,店家的眼神便变了,眼中竟明明透着鄙视,花子夭皱了皱眉,看着那气虚浮力一看就是被掏空了身子的男人,花子夭笑着走下楼。
“我见你始终不回房,有些担心。”花子夭的手好似无骨般虚搭上敕若的肩,一搭上便暗自用力,敕若退不得,还被花子夭强势地带着前进,最终被拥入花子夭的怀抱。
在店家看来,却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十分危险的红衣男子慢慢走下楼,走近了,手搭上小和尚的肩膀,小和尚便顺从地偎进红衣男子的怀抱,丝毫不顾有外人在场。
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男!
店家心中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