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仪摇头:“王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便是真的因为情断义绝痛下杀手,怕是也找不到这般武功高强又心思狠毒的杀手。那日的刺客下手干净利落,几乎比得上职业的,又岂是能任一个深宅妇人摆布的人。而且一般妇人,便是丈夫有了二心,也总是认为是那些不守妇道的女子勾引自己丈夫,却从不会去埋怨自己的枕边人,便是要动手,也定是先对那些女子动手。而且,若是王夫人动手,怕是在自己宅院里动手更有把握,却选了个红袖楼这般鱼龙混杂的地方,那里人多眼杂,动手之后不易逃脱,若非艺高胆大,定不会如此轻率。”
傅培安听他这番分析,眼睛眯起,道:“宁公人这么有把握?”
宁楚仪赧然:“宁某办了这些案子,这番也是凭着直觉。不过傅主簿言之有理,宁某是该找王夫人谈话一番。”
傅培安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你怀疑那刺客是冲着王之礼来的,可是因为那日刺客退去太快?”
宁楚仪点头:“这便是宁某疑惑之处。若那刺客真是冲着魏王来的,而且几招之间便伤了薛校尉,那他当是极有把握才动的手。然而宁某从后院绕道前院也不过片刻功夫,那刺客便退走了,这样说不通。”
傅培安不由仰天哈哈一笑:“我当是因为什么,原来是这样!”
宁楚仪见他几乎笑出眼泪,不由奇道:“怎么?傅主簿难道不觉得这点奇怪?”
傅培安纵声大笑,良久,他止住笑声,道:“也罢,你今日来的巧了。既然你心中有这疑问,正好傅某带你去瞧个究竟。宁公人请随我来。”
宁楚仪一头雾水,不知道傅培安要带他去何处。待随了他过去,顿时瞠目结舌。
☆、比武
宁楚仪没想到,傅培安竟然带他来的演武场。这演武场在沈白飞未做县尉前,皆是用来晒粮晒衣之所,因沈白飞好武,他来了之后便将十八般兵器配全,平日里督促三班衙役练武,是以往日里总能见到有人在此过招。
宁楚仪虽是好武之人,然而他武艺高强,在这县衙里,能与他打成平手之人几乎都找不到,他也并非爱显摆之人,再加上平日里办的零零碎碎案件不少,倒是来这里不多。
尽管如此,县衙里谁身手好,谁身手差,也是心知肚明的,然而这里面他从未听说过陈庆炎的名字。
陈县令乃是武官出身,听闻是因为在朝中犯了错,被贬谪至此,傅主簿是他多年至交好友,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然而奇怪的是,武官出身的陈县令来了之后,从未踏上这演武场一步,今日,宁楚仪竟然见到他在场上,正在和皂隶班里的丁壮之过招。
丁壮之的功夫据说是传自大名鼎鼎的游侠白傲天,其中虽然有些许虚假成分,然说他是个高手并不夸张。而现在,这个高手在陈庆炎的手下,竟然也显得吃力无比。
宁楚仪来的时候,两人在场上正打得兴起,赤着胳膊汗流浃背,掌风呼呼腿风嗖嗖,动作快而爽利,直看的周围的人过瘾无比。
陈庆炎一招万佛出世,身体跃向高空,双掌直直冲着丁壮之拍下去,丁壮之竟是无力抵抗,双掌与他相接后,身体腾腾腾连续退出十几步,几乎被推出演武场外。围观众人都不由叫了一声好!
陈庆炎落地,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看来是我赢了,承让,承让!”丁壮之脸色羞赧,呐呐开口道:“陈县令好功夫!以前丁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陈县令深藏不露,往日里班门弄斧,实在羞愧。”
陈庆炎豪爽一笑,摆了摆手:“不怪你!陈某以前被人陷害,心中对比武一事有膈应,是以一直不肯出手。直到月前,傅主簿将我狠狠骂一通,我才搁下心事。”
众人都嘿嘿傻笑,这个县衙里,虽然县令是陈庆炎,然则做主的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
傅培安拳头掩嘴咳嗽一声,陈庆炎立刻干笑一声:“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傅培安冷笑:“傅某要是不到,便要由着你在外败坏我的名声。”
“哪敢,哪敢!”陈庆炎立刻笑得一脸谄媚,“来来来,培安请坐。咦,宁公人也来了?”
宁楚仪上前见礼,心思已经是百转千回。难怪那日刺客速速就退去了,原来是陈庆炎出了手。他以前只知道陈庆炎身上应该有武艺,却从未想过竟然如此了得。心中疑惑顿去,然而又生新疑。
为何陈庆炎这些年从未显山露水,却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一改初衷?事情发展到现在,应该是明了至极,那日的刺客确实是冲着魏王李泰来的,然而陈庆炎恰巧在隔壁做了檐上君子,恰巧碰到事发,恰巧动身救了魏王李泰……
然而这一切也未免太过巧合,陈县令那日真的是恰巧去了红袖楼?
宁楚仪不动声色,口中道:“宁某竟然也从来不知陈县令身手如此高妙,有眼不识泰山的不止丁衙役一人啊。”
陈庆炎摆摆手,接过傅培安甩过去的软布擦拭身体汗渍。他上身脱得精光,露出结实遒劲的肌肉,小腹上块状分明的八块腹肌随着身体扭动柔软地起伏,因为下身裤子穿得有点低,一道黑色毛发从肚脐下一直延伸,如黑龙般潜入下体。看到这具充满力量感的肉体,宁楚仪想起之前在傅培安处见识到的春宫图,不由一阵面红耳热,顿时有些尴尬地别过脸。
陈庆炎擦干净身体,便将软布扔还给傅培安,他看到宁楚仪赧然神色,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宁公人来得巧,陈某久未动手,今日实在还未过瘾。早就听闻宁公人武艺精湛,陈某其实早就手痒,正巧你今日来了,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宁楚仪忙道:“宁某不敢造次。”
“诶!宁公人不必谦虚,来场上与陈某过过招。”
宁楚仪只好恭敬不如从命:“那,宁某就得罪了,陈县令请手下留情。”
陈庆炎哈哈一笑,到边上的武器架子上取了一把横刀,道:“陈某知道宁公人擅长使刀,今日我就在刀法上讨教一番。”
宁楚仪也拔了刀,道:“陈县令请指教。”
陈庆炎拔刀,双手握刀柄,浑身肌肉纠起,一招天门望断兜头劈下。
宁楚仪不急不缓,右脚脚跟轻旋,一招横刀冷对,刀背与陈庆炎刀刃相接。清脆的撞击音响起,两人眼神俱是犀利认真起来,棋逢敌手,强弱相当,乃是人生一大快事,焉能不严阵以待?
陈庆炎朗声一笑:“宁公人要小心了,陈某可是玩真的!”
宁楚仪也一笑:“宁某接招便是,陈县令尽管来吧。”
场中刀光阵阵,兵刃相接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动作爽利,皆是兵刃相触便分开,身形急速变换,场外众人直看得眼花缭乱。
陈庆炎力道雄浑,刀法凌厉,刀刃挥下时虎虎生风;宁楚仪力走轻巧,身法迅捷,刀法灵变,直舞得一身缁衣如那蝴蝶穿花,端的好看。
只见两人动作越来越快,旁观众人武艺稍差的眼力跟不上,只能跟着他人瞎吆喝。
傅培安双手抱胸,眼睛凝视场中打斗,脸上表情说不清道不明。
陈庆炎打得兴起,口中长啸一声,手中横刀如暴风骤雨,带着风雷之力劈下去。宁楚仪也久未如此尽兴,争强好胜之心也被挑了起来,见了刀势,不躲不避,横肘挥刀迎了上去。嚓珰一声,刀刃相接,分开后,陈庆炎竟然刀刃下滑,去挑宁楚仪下三路。
宁楚仪似是未卜先知,刀势回转,刀刃早已在那等候,又是一声清脆响声,陈庆炎刀势未老,化挑为削,直取宁楚仪肋下,宁楚仪又似预见了一般,背转肘反,刀刃如沾在陈庆炎刀上,顺势一挑,陈庆炎刀刃荡开。
陈庆炎大喝一声:“好!看刀!”
宁楚仪表情怪异,像是遇到了什么奇事一般。
傅培安冷眼旁观,嘴里道了一声:“这蠢货!”
陈庆炎不知他想法,趁着宁楚仪身形未及回转,双手握刀,一招力劈华山直贯而下,宁楚仪心知硬拼不得,只能一个懒驴打滚,狼狈滚出三尺外,浑身已是沾了尘土。
陈庆炎未等他起身,跨步上前,刀尖直直指向他喉管,宁楚仪刀势不及回防,陈庆炎的刀剑在他喉咙一寸处停下,当下胜负已判。
宁楚仪爽然一笑,干脆认输:“陈县令高明,宁某输了。”
陈庆炎上前握住他手将他拉起身:“痛快!痛快!还是与宁公人这等高手比试更带劲。”
宁楚仪淡淡一笑,眼睛盯着陈庆炎,问道:“陈县令武艺了得,只是奇怪的很,之前的情形宁某似曾相识,竟然依稀有种错觉,就好似多年以前就曾与陈县令交过手一般,你说这怪也不怪?”
陈庆炎一愣,干笑一声:“宁公人常去令师的武馆,怕是在那里与人交手多了,产生了错觉吧。”
傅培安冷笑,上前来一脚踢在陈庆炎屁股上,道:“斗到最后,你与那乡野蛮夫一般,只知道斗狠,若是你师兄知道了,定会狠狠嘲笑你。”
陈庆炎争辩:“我哪有只靠蛮力取胜了?我也有灵机应变的时候,你怎的不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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