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转头瞧了瞧那黑马,见它的尾巴长而飘逸,正悠悠闲闲地摆动着驱赶聚上前来的蝇虫,怎么看也不是秃秃的模样,不禁犹豫道:“黑檀就是那秃尾马吗?”
明渊点头,笑道:“正是。那些农人闹闹嚷嚷地冲进寺院,将事情说了,金顶寺住持却说佛家不养马,还大方地允许众人遍寺搜查。农人们到处去找,连马的影子也没见到,只推说定是被藏起来了,依旧不依不饶,纠缠不休。”
慕白想了想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住持都说过没有,黑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渊摸着黑马油亮的鬃毛,道:“住持想了许久,突然将所有人都请进禅房,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让农人辨认,只见画上那匹秃尾马竟跟他们尾随的秃尾马一模一样,嘴里还衔着几根前一夜偷吃的青麦苗。”
慕白觉着此事极是有趣,不由问道:“这画究竟是何人所画?竟有这般神通!”
明渊道:“那幅《立马图》源于前朝一位丹青圣手,据那住持说,作画当晚月光皎洁,那位大师贪饮好茶,结果饮得醉了,一时兴起便挥毫泼墨,作了这么一幅《立马图》,可刚要为马画上马尾时又觉困意上涌,便回禅房睡下,第二日也未想起此事便精神熠熠地下山去了,所以这马尾也一直没有画出来。”
慕白道:“既是如此神物,想来村民们也不会再多追究了吧。”
明渊摇头道:“农人们可是不管这马怎么来的,只要吃了庄稼就得赔钱。寺院清苦,哪里有闲钱可陪,住持左右为难,我便出钱帮他赔偿了农户,他也就将这画赠予我。我喂了它一颗妖丹,让它得以自行幻化出马尾,它就一直跟着我当作报答了。”
慕白忽道:“我突然发觉,你似乎还挺爱捡东西的。”
明渊一呆,不明所以地问道:“捡东西?捡什么?”
慕白拍了拍黑檀,道“这是你半路捡的”,又指了指自己,“这也是你半路捡的”。
明渊不禁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
两人正在闲聊,却听耳边一声巨响,连忙转头去看,就见土丘下一座农舍的屋顶被高高地掀起飞在半空,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自没了屋顶的房舍内急冲而出,云一持剑飞身紧随其后。
慕白踮着脚一边认真观战,一边说道:“云一真人的术法当真高强,我还以为所谓纯华派都是元真那种水准哩。”
明渊正从乾坤袋中摸出一颗不知什么妖的内丹喂给黑檀解馋,随口答道:“云一是纯华掌门座下大弟子,境界自是不同一般,人品又极是正派,在门派当中威望也高,怕已是内定的下一任掌门了吧。”
慕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道士可以成婚吗?”
明渊知他心中所想,苦笑道:“道家门派大多对门下弟子成亲与否并不做约束,即便是掌门也可娶妻生子,此前亦有道侣同修最终得道成仙的先例,但所恋慕之人决不可是修习旁门左道之徒,比如我这种修习修罗道的,便是万万不可沾染。”
慕白听他这话似有些自轻自贱之意,心下难过,眼神中也难免流露出怜悯凄然之色,明渊与他四目相对之间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指着正斗在一处的两人道:“不出二十招,蛇妖必败。”
慕白凝神看去,就见那妖怪头戴纶巾,身着青衫,一副书生打扮,可身形纤细,恰似弱柳扶风,又宛若女子。他单手握着一柄短刃左格右挡,勉强穿梭于云一的剑光当中,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确实就要顶不住了。
☆、第十一章 十年约
果然二十招未到,蛇妖便被云一的剑气所伤,自空中跌落下来,正巧摔在明渊他们休憩的大树附近。
那蛇妖打了个滚,咬牙站起身来,他雷劫时耗损的灵力还未完全补回,这道士又如此厉害,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他眼神向四下扫去,想要伺机遁逃,却一眼瞥见明渊和慕白站在树下,当时如见了救星般急急跑上前去,朝慕白深深一揖道:“真人有礼,不知真人可否认得出小人?”
慕白面无表情道:“你我似在集市上有一面之缘。”
蛇妖一喜,连忙道:“正是正是,小人还曾将一枚仙桃赠与真人。如今小人遭遇歹人追杀,还望真人看在赠桃的情分上救我一救!”这话虽是对慕白说的,可他一双长而妩媚的眼睛却是盈盈瞟向明渊,显然知晓二人当中究竟哪个更能庇护自己。
慕白怒道:“你送我灵果本就不是善念,不过想我做替死鬼,事到如今怎还有脸求我相助?”他见惯了妖怪为祸乡里,虽听过明渊那番万物有灵的言论之后心中微有所悟,却仍无法对他们生出好感,加之又曾被眼前这蛇妖摆了一道,就更不会施以援手了。
明渊却是走上前,抓着那蛇妖的纤纤玉手将他扶了起来,口中问道:“小妖精,你叫什么名字啊?”
蛇妖见他面色和缓,心中大定,装作体力不支歪倒在明渊怀中,紧接着又含羞带怯地朝他抛了几个媚眼,低声道:“小人唤作佘清,还求公子救我……”
他声音沙哑,带着说不出的缠绵与诱惑,听得慕白全身发麻,不禁打了个冷战,明渊却笑眯眯将他的身子扶正,指着铁青着脸走过来的云一说道:“你既然偷了人家的果子,就得给人去做童养媳,现在苦主找上门,难道还逃得掉吗?”
那名叫佘清的蛇妖听得云里雾里,见云一步步逼近,惶惑间也拿不准明渊这究竟是愿意帮忙还是不愿帮忙,本想开口继续哀求,云一却皱眉当先质问道:“你要为着这蛇妖与我动手吗?”
明渊连连摇手笑道:“我哪里敢与云一真人动手啊。”说罢拍了拍佘清的肩膀,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那蛇妖也知今天逃脱不掉,心一横,对云一深深一揖道:“道长容禀,我虽确实偷盗了纯华派灵果,但也是事出有因。”
云一皱眉道:“你说吧,若真是迫不得已,我自会向掌教真人说明,减轻你之刑罚。”
蛇妖佘清心中一喜,他见过的道士大多不分青红皂白,只要遇到妖怪便是除之而后快,没料想眼前这位法术虽高,却不同于俗,连忙将事情详细说了:“十年前我被仇家所伤,死命逃脱,危在旦夕,有一砍柴的农户经过把我救起,作为答谢,我伤愈离开前送了他一片蛇鳞,承诺他一旦有难,便可用这鳞片召我相助。事有凑巧,近日我刚渡完雷劫不久,便听到那农户召唤求救,不得以才偷食了灵果来恢复灵力,才好施以援手。”
这时,元真灰头土脸地赶了过来,他之前被掉落的房梁砸到了肩膀,现下还疼着,刚好听了这一席话,不由得指着那蛇妖愤然道:“好你个妖怪,还敢撒谎!那灵果吃一枚恢复灵力便已足够,你一偷就偷了三枚,难道都是为着前去救人不成?”
那蛇精被元真的话一噎,连忙自怀中取出最后那枚灵果,双手奉上,诚心道:“我当时确是起了贪念,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也就多偷了两枚,此前送与这位真人一枚--”说着侧头看了看慕白,“--这剩下的最后一枚完璧归赵。”
云一将灵果接过收回乾坤袋中,正色道:“你所说之言我会一一查明,若属实,我会替你向掌教真人求情。”
元真急道:“师兄,你莫要被这妖精的妖言所惑,妖只有害人之心,哪里会有救人之心啊?”
云一皱眉冷声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元真察言观色,见师兄似是不悦,底气也就不如刚刚那样足了,垂头答道:“好些同门都这么说。”
云一叹了口气道:“人有善恶,妖何尝不是如此呢?你那番言论,不过是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偏见,如雾中观花,水中望月,又怎么能看得清本质呢?”他一面说着,一面眼神不知不觉地转向明渊,四目相触之间又陡然移往别处。
就在此时,有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农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土丘,赶到几人面前跪地行了个大礼,道:“几位仙长要抓佘清我无力阻拦,不过可否在动手之前听我一言?”
云一连忙将人扶起,明渊见多识广,一看之下便猜出了几分端倪,便问道:“你是从前救过这蛇妖的那个农户?”
那农人连连点头,道:“小人名叫宋伯,确是在山中打柴时救过佘清,他虽是妖精,但也知恩图报,送我了一片蛇鳞,许我日后若有大难必定相助。”
元真听他所说与蛇妖之前所说相合,心中犹自不信,便出言反驳道:“听你谈吐根本就不是个干农活的粗人,怎么会去山中打柴?你不会是蓄意包庇这妖精吧?”他虽未外出历练过,但倒也与山下农户有过接触,那都是些大老粗,而眼前这人用词不但全不粗俗,还有几分雅致。
那农人连忙分辩道:“小人怎敢在仙长面前胡言乱语?小人确实读过几年书,还有幸中过秀才,可无奈家境贫寒,只得放弃科举回乡一边教书一边打柴补贴家用。好在有家大户见我打的柴精细好烧,所以常常与我要柴,日子这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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