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势难收,手臂直接穿过了火焰,凄厉惨叫顿时发散开去。
妖鬼之火的进化型,第一次显现它的威力——几乎不到十妙,高等魔物黑罗的手臂就如脱水一般萎缩。
这只黄永伦的使魔狡猾不亚于主人,忍痛断臂求生,甚至没有勘测偷袭者的方位,尖叫着“紫色妖鬼之火!”、化成黑气匆匆逃走——他已经知道,花将离来了!带着已经进化的妖鬼之火来了!
怪只怪魔物贪婪的天性害了自己,黑罗全部注意力都在如何啃食吴院长,以至于花将离就在附近也没有察觉。如果一早有了防范,花将离怎么可能一招得手?
吴院长努力扭头,终于看到花一般的少年从茂盛草木之后走出来。
花将离上身穿着白色外套,宛如开在大自然里的水仙花。
“天可怜见……我还是等到你了……”吴院长抑制不住老泪纵横,这是生命落幕章节的开场词。
☆、断章取义
悲也好,悔也好,全都留给还活着的人们。吴院长强拖着一口气,只为说出一些话;否则,死不瞑目。
“院长……”扶起吴院长,花将离发现她一边肩头已经垂塌。
吴院长挤出笑容:“放你走,总得演点苦肉戏给黄永伦看吧?没什么的,反正也是要死的,受不了多大的苦。”
吴院长泪痕未干,花将离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何苦呢……”
三个字,说尽了满腹委屈哀怨,却又不能释怀这些委屈哀怨。
吴院长深深叹了口气,勉强提气、抬起手臂替花将离拭泪:“傻孩子……院长对不起你,院长误了你一生……”
她又收回手,急切想从袍子底下掏出什么。好不容易掏了出来,再想递给花将离时,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手臂。
花将离赶忙接过,看封皮是一本袖珍圣经。
吴院长说话的声音渐渐虚弱:“在你之前,血色十字会还存在着三代实验体。这些年来,我偷偷搜集了他们的资料,希望对你有帮助,千万要藏好。”
原来不是圣经——花将离愕然,这本资料对他来说实在太贵重了。
“我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就算低调,黄永伦也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
花将离以为吴院长会说出黄永伦的秘密,想不到吴院长突然倒吸一口气、瞳孔明显放大:“来不及了……将离,院长死之前求你……”话都几乎说不全。
毕竟是尽心尽力养育自己长大的人,花将离顾不了那么多,握住吴院长冰凉的手:“院长,您说。”
“用……紫色妖鬼之火……把我焚灭……”
“……”
这样的要求,花将离怎么能够答应?只要被妖鬼之火焚灭,连魂魄都会一并烟消云散、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吴院长的嘴唇开始发抖:“我的尸体和灵魂……绝不能落到血色十字会手里!还有……院长这一身灵……灵力,算是回报我对你的愧疚……你一定要答应我!”
说到最后,吴院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本来下垂的双手又死死扯住花将离的外套。她已经说不出话来,那双越来越灰淡的眼睛仿佛要盯到花将离心里去。
似乎,不死不休。
花将离哭得身体发抖,腾出一只手掐诀,三朵紫色妖鬼之火立刻凭空出现、环护四周。
火焰聚在一起,熊熊滔天。
哪怕身在火焰中,花将离也不会被伤害。他抱扶着吴院长,远远看去竟有末世涅槃之势。
被妖鬼之火灼烧其实苦不堪言,吴院长却笑了,只能用口型喊出“孩子”两个字。她想摸一摸花将离的脸蛋,却无法抬起手臂。
突然之间,花将离忆起被送到孤儿院后吴院长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即将逝去的老人,一直以来努力为孤儿院所有孩子扮演着父与母双重角色;这个欺骗自己十一年的老妇人,其实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院长……”花将离感觉抓着吴院长手的那只手空了、臂弯也失去了重量。
没有了,才懂得珍贵。那些悲悔怨恨,全都留给了活着的人。死是一种无奈的解脱,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轻易尝试?
眼睁睁看着曾经和自己那样亲密的人消失——烧掉吴院长身躯的同时,大火也烧掉了悲悔怨恨。眼泪干了,吴院长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孤孤单单的花将离。
妖鬼之火回到体内,绝强的力量立刻在丹田里跳跃。以吴院长的多年修为,其命元一旦被转化成灵力,瞬间让三朵紫色妖鬼之火分化成六朵。这位一向低调的老妇人,以这样的方式留给花将离一笔了不起的遗产!
可是,体内力量再如何汹涌,却不足以支持花将离站起身来。
好不容易抬头,却又再次瘫软,他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着了。
容玉曈站在对面不远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质问:“我不惜违背父亲的命令,冒着生命危险跑去救你!你就是用这种混账方式来报答我么?吴院长再有错,也是她掩护你从别墅逃出来的呀!你怎么能……花将离!别告诉我你现在意识不清!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清醒得狠!你说!你以前是不是也在骗我!?”
辩解的句子还没说出口,花将离眼角余光瞥到缺臂的黑罗一闪而过。
他的心,凉了。
他已经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又遇上处心积虑的“巧合”。面对容玉曈的指责,他最后的精神支柱终于崩塌了。
解释有什么用呢?断章取义的栽赃陷害,仅凭几句话就能洗白么?
想要让容玉曈明白,除非时间倒回、吴院长重生!
“你说!你给我说!”容玉曈似乎已经觉得再靠近花将离一点点都是对自己的玷污,站在原地歇斯底里大吼,“你倒是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解释?你心虚!”
抬手三枚铜钱飞镖打向花将离,两枚擦身而过深入泥土,另一枚则直接蹭破了花将离的左脸颊。
血液顺颊而落,滴在白外套上,如雪映梅花,分在醒目。
容玉曈自己先愣了,他是不想伤害花将离的,暴怒之下失了准性。
血……我流血了。
痛……是疼痛……
花将离抬起右手,木讷伸向伤处;忽然双瞳中放出青紫色的光芒。
妖之邪、鬼之阴,不为正道势力所容的力量猛然暴起。
青色、紫色的火焰如卫星一般拱卫辐射开,摇摆伸缩的炎尖,昭示着主人内心无比的愤懑。
以花将离的实际灵力,就算能让容玉曈震惊,却也绝到不了骇然的地步。能让容玉曈脸色大变的,是明显区别于青色的几团紫色,以及明显强于过去的邪气。
取灵剑在手,容玉曈飞快结了个印:“怎么?你又想对我动手?来呀!”
这一声怒喝,花将离不禁动容。妖鬼之火渐熄,他双瞳中的异色又褪去。
他成功控制住了自己,却仍然没有一句解释。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容玉曈左手扬起,灵符结成阵式罩向花将离;同时身形晃动,提剑前刺。
发招有虚实。灵符是虚,即使被花将离的妖鬼之火挡住也无妨;手里的灵剑才是真家伙。
本应该是一场恶斗。花将离吸收大量命元、并且其中不乏高手,就算不能立刻灵活使用,也绝不可能一招败北。
可偏偏,剑尖就那样毫无阻拦、毫不迟滞地刺进了花将离左胸。
他们都错了。
他以为他会躲闪,他以为他会手下留情……终于落得血淋淋的下场。
一剑下去容易,无形中却有什么东西被剑劲暗伤。
在现实面前,所有的“以为”都是徒劳无益;越是以为侥幸,越是被现实深深伤害。
双方都愣住,到底受痛一方的花将离率先反应过来。一掌拍在容玉曈肩头将其迫开之后,徒手拔出灵剑掷地。
容玉曈没有受伤,因为花将离掌力中使了巧劲。直到这时,他才在起初的暴怒中找回一点点清醒,想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只叫做黑罗的魔物,早在得逞奸笑中逃离现场。
左胸被刺出个血窟窿,花将离似乎也头脑变得通透起来,终于开口:“你冤枉我,我不怪你……可是,你要杀我……我骗了你?到底是谁骗了你?看来,你和我注定会是敌人。谢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这一剑,就算我还了你的恩情吧!容玉曈,下次如果遇到,我们都别手下留情吧!”
花将离捂着胸口,表情平静。他的声音很温和,但不知为什么,听在容玉曈耳朵里却有一种透心的寒意。
妖鬼之火再次燃起,联成一片、化成火云,托着它们的主人飞起飘去。
风再一次吹响了草木叶片,再也没有花将离的孤单身影和喃喃自语。只留下吴院长的一套衣衫、一位英俊少年,以及,一柄带血的灵剑。
☆、怒雷难止
林阿卫匆匆跑过来,远远就看到容玉曈站在原地发愣。
空里中残留着一抹血腥味。风已经把气味吹得很淡,却逃不出刺猬精灵敏的嗅觉。
“玉曈大人,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