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详和李义也一齐发喊,使劲拽绳子。就算戴了厚手套,与绳子摩擦产生的温度还是烫向手心;如果没有手套,一双肉手只怕当场就废了。
幸亏他们提前打好了桩,否则大黑鱼突然发力,不敢说冷不丁把三人拖到水里,至少那块被烤得香喷喷的肉是白白浪费了。而且,肉里边掺进了食肉动物难以抗拒的秘药——那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现场已经一团糟,花将离如果再假装睡觉,那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于是,他很坦然地拉开拉链钻出帐篷、旁观这场人兽斗。没办法,他左边胸口有很深的剑伤,不能帮着张合他们使用蛮力。
岸上三人、水中一兽,就这样你来我往、力量此消彼长僵持了十来分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陈详喘着粗气大声问:“张哥,你不是说只要大黑鱼吞下那种药,就会短时间里失去力气的么?”
张合也觉得诧异,早听说“嗜梦粉”奇效无比,怎么今天这么久了还不见效?难道,买到假药了?
“麻痹!这奸商!”张合忍不住破口大骂,“造假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人类社会一旦道德沦丧,欺诈就成了诚信的后妈。
还好事先有准备,张合忙中不乱:“先稳住!用第二套方案——不好!撒手快跑!”
就见潭水突然暴涨,大黑鱼张嘴露牙,借着浪头直接扑出深潭。
这只妖物已经能够掌控自然之水!甚至可以造成小规模的洪涝!
这哪是什么两三百年的妖物?这种级别的能力,至少是五百年以上的水中妖兽!
陈详和李义一看张合撒腿就跑,也立刻跟着转身。地上的大包小包都来不及捡拾,更顾不得伤员花将离。
花将离也被大黑鱼弄潮的能力惊了一下,心中腹诽三个蠢蛋简直丢人现眼。怎么能在没有搞清楚妖物的底细之前就贸然猎妖呢?明明都是能力不足的半吊子猎妖师。
捂着左胸伤口,知道自己不能像张合他们一样靠脚力逃生,否则牵引伤口再裂,就等于当场废了半条命。没办法,花将离只好再一次召出妖鬼之火,勉强飞行。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灵力波动立刻吸引了大黑鱼注意。
比起灵力平平的半吊子猎妖师,显然吃下花将离这种灵力特殊的美少年更有好处。大黑鱼控制着水波蔓延,张嘴朝半空中的花将离吐出水柱;一击不中再吐、连连施为。
这情形像极了打活靶训练,半空中的花将离苦不堪言。
丹田里灵力虽然充沛,但因为重伤导致经脉不畅,灵力不能有效运化和施放……借妖鬼之力飞到半空已经十分勉强,再要巧妙躲过大黑鱼的水柱就……花将离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紧张之下,左胸又开始隐隐发痛。而张合他们,早不知道趁机跑到哪里去了。
拼了!!!
就要花将离想要玉石俱焚的当口,大黑鱼所在位置的半空中突然亮起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倾泻而下的黑暗魔法力量让大黑鱼心生惧意,收住水势想要退回潭中。
可惜晚了,不远处的山崖上,黄永伦和众牧师的吟唱已经结束。强大的黑暗魔力让水流瞬间凝结成黑色的冰,黑鱼巨大的身躯被封在冰里不能动弹——如果它不逞能追出潭外、只在潭底的话,黄永伦也拿它没办法。
动杀机,反让自己万劫不复。再强大的妖物又如何?老虎也怕群狼,谁让它遇到的是黄永伦和血色十字会的牧师呢?
魔物们带着黄永伦和牧师飞下山崖,黄永伦冲花将离笑:“我救你一命,你打算在天上向我道谢么?”
花将离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绝没有可能逃走,于是乖乖降落到黄永伦面前。从刚才那个巨大的魔法阵可以推断,黄永伦已经到这里很长时间了。因为越大型的魔法阵,越需要时间布置和吟唱。
“你一直跟着我?”
黄永伦完全不否认:“我当然要跟着你。我的使魔黑罗因为你而死,我这个做主人的总得为它讨个说法吧!”
花将离对黑罗那个恶心的家伙完全不感兴趣——那种卑鄙的魔物,早死早好!
“你什么都知道?也就是说,吴院长死了你也知道?”
面对花将离的一再质问,黄永伦始终保持着绅士微笑:“吴院长的死确实和我有关,但她最终是被你的紫色妖鬼之火焚化……这事可不能全怪我。而且,偷袭吴院长的凶手黑罗已经死掉了,算是一命抵一命吧?”如果涉世未深又不知他底细,只怕要被他的微笑融化。
“卑鄙!”花将离只能恨恨吐出这两个字。
他明白,自己还是太嫩了。
所有的一切,包括从别墅逃跑,全都在黄永伦的掌握之中。黄永伦之所以配合着演这出戏,只不过为了亲眼看到花将离的妖鬼之火到底有没有进化?结果,他赢了。
黄永伦太聪明,他甚至在灭掉吴院长之后,又眼睁睁看着使魔黑罗被容玉曈的雷电劈死而不救,只为了能在花将离质问时拿出一个应对借口。
这样的黄永伦,花将离怎么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误会情深
跟黄永伦站在一起,花将离会莫明紧张不安。黄永伦每勾动一次嘴角,花将离的心脏就会规律之外地收缩一下。就像是自然界的小动物遇到天敌,哪怕对方此刻没有猎杀的兴趣,也会胆战心惊。
这是完全不对等的两人关系,你在他眼中几乎瞒不住秘密,他在你眼中却永远神秘。
一个人的强大,不仅仅表现在技巧和力量上,还必须拥有驾凌于众人的头脑。黄永伦的实力,花将离不得而知;黄永伦的智计,花将离算是真正见识了。
黄永伦盯着花将离的左胸,轻笑:“你用不着紧张,这世上最舍不得伤害你的人,大概只有我。”
狡猾的人类总会说出狡猾的话。明着是安抚花将离的情绪,暗着却是告诉花将离:容玉曈也是靠不住的!
温声细语,却比任何一种辱骂更伤人。
花将离怔了一下,又想起容玉曈那双因为误会而怒红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当时撂下狠话,可是,如果真的再和容玉曈狭路相逢,真的能对容玉曈下手么?
应该会吧?如果容玉曈再来一剑……我应该会还手的吧?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奇怪。花将离明明和容玉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由心底对对方产生了一种依赖。有时候觉得,只要有容玉曈的陪伴和支持,他就一定能坚持下去。那曾经是一股无比强大的精神动力。可是,容玉曈决绝的一剑,花将离的精神世界也就崩塌了。他开始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
花将离的彷徨,正是黄永伦处心积虑最为乐见的。笼络人心,就要趁对方心灵空虚、四顾茫然之时。成功让花将离和容玉曈反目,正是诱导花将离的大好时机。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这世上最了解你的,只有血色十字会。”黄永伦只字不提要把花将离纳为血色十字会的私产,只说“合作”。
花将离断然摇头:“我可以忘掉你之前对我做的事,但我绝不能跟你合作。”
“到底是个孩子呢!”黄永伦又笑,“我知道你有许多心结解不开。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听我慢慢分析。虽然我很讨厌做澄清洗白的事情,但是……”笑意更深,“谁让我喜欢你呢?”
黄永伦很英俊,拥有欧亚混血的深邃五官;他才三十岁,正处在男人一生中最黄金最具魅力的年龄。这样的男人,突然强调“喜欢”,懵懂的花将离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然而,这种触动显然与黄永伦的预想相悖。
那一刻,花将离心底竟生出一丝惋惜:要是容玉曈也喜欢我就好了——天啦!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世上最难猜的,就是少男少女心;聪明如黄永伦也摸不清其中关键。他以为花将离神色恍惚是因为他,实事上相差十万八千里。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是什么呢?无非我向你暗示,你心里却已经有个他。
自恋从来都是人生大忌,黄永伦或许到死也不会相信,哪怕容玉曈那臭小子拿剑捅了花将离;在花将离心里,容玉曈仍然更重要一些。
这就是命!!!
当然,从事实分析,黄永伦和容玉曈本来就不具备可比性。前者是深深坑过花将离的多重刽子手,后者则是和花将离年龄相仿的同伴、曾经的生死之交。不是每一个花样小受都喜欢帅大叔,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同龄的帅公子。
纵然如此,容玉曈的影像也只是在花将离脑海中一掠而过。有些人,注定不能对他有非分之想。早断了念头,两相安。
百无聊赖,花将离随口应下:“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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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残留的电荷让人汗毛直竖,这种麻嗖嗖的感觉让人心里也跟着疙疙瘩瘩。
林阿卫和元崇呆了半天,这才像突然记起大事一般,发力朝眼前不远处新形成的大坑奔去。
凹陷,有一个足球场的面积;更大范围的草木已经歪七倒八且焦化成炭。有几株拦腰而断的大树,枝杈上甚至燃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