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媒婆顿时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甄儿。”秦仲崑见她越说越不像样,于是出声道:“这人都没见面,你能知道到底好不好。”
秦玉甄抿上嘴,便转过脸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仲崑终于意识到太骄纵他这女儿了。
“不管合不合适,改天你把那人庚帖拿来我瞧瞧,这人怎么样,品行如何,也要等我见了以后再说。”
那媒婆道:“行行行,秦老爷说的很是在理,婚姻大事毕竟马虎不得,这人是一定要见的,我这就回去,过天就把庚帖送来,等定了日子再见个面,以后也好慢慢成事。”
秦仲崑点点头,端起茶杯道:“送客。”
那媒人见事情有了进展,喜的无可不可了,“不送不送,我们这就告辞了,秦老爷留步。”说着就和陪同的那人出去了。
书房里面安静了下来,秦仲崑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茶,才开口说道:“甄儿,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
秦玉甄垂下眼睑,端坐着一言不发。
“你自己算算,这段时间你已拒了多少人家?现在你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别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出言嘲讽,你也别折腾我了,现在你就和我说说心里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站着秦玉甄身后的卉儿垂着头,心里默默念道:“我都知道了,小姐是不愿意。”
“我心里还能想什么?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秦玉甄心情低落下来,一双眼里满是悲哀,“既然爹要做主,那一切便全听爹的。”
“甄儿,你说你又何必,你现在这样,你还能让我怎么办?之前问你为什么你又总不肯说。可你现在就是不说,爹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父亲……”
秦仲崑提起这个就压制不住怒火,“你告诉我,那个小畜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之前连她是江湖骗子都不在意了。可,可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她对你有过什么……”
“爹!”秦玉甄自然知道她父亲的意思,“女儿身子还是清白的。”
秦仲崑看了看她,终是放下心来,“可是都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去接受别人,那个人就算再好,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旁人了么?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再拖多久?”
说到了这里,秦仲崑不由就软下了声音,“你母亲不在,有些事我这个做爹的不好劝,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这个做爹的总不会害你。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又能有什么好,唉!如今我也上了年纪,这外面生意上的事,我也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父亲……”
秦仲崑摆摆手,说:“你堂兄前些日子托人变卖了家产上上下下打点衙门那些人,现在人是出来了,可他早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阴毒放话斗狠外,已经一无是处。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这世上,除了嫡亲骨血外,就没有几个是真的。甄儿,我希望你能早些成亲,秦家份家业是我一生的心血,我一直希望后继有人,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为这秦家这么大的家业想想……”
————————
这几天翠河底下的淤泥河土清理的已经差不多,与此同时,从山上采下来的石条和沙粘土和石灰开始陆续进场。
晌午过后,一些人开始被安排往竹笼往里面装卵石,因为整个堤坝连带河岸两边都用大条石砌筑,那些石条被抬了下来后,便整整齐齐摆放在河道两侧。
陈青醁坐在一块石条上,拿着一个竹笼慢慢往里边加着砂卵石。
这些抬这些石条的都是从山上下来的石匠,因为这些人的脸面太过陌生,陈青醁其实已经注意了好些时侯。自上次杀了那个人后,王恩已经好长时候都没有再派什么人过来了。不过,既然是要玩横的,久经江湖的陈青醁可不会那么容易放松警惕。
她暗中仔仔细细看过每张面孔,这才低头拣了几块砂卵石丢进了笼中。
安嬷嬷拄着拐杖一路从秦府那条大街出来,她走一路歇一路,那两个小厮就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从那个龟背大街那个路口拐过来,就到了翠河边上。
陈青醁装好一袋石头,刚一起身就看见了眯着眼在河下寻人的安嬷嬷。
“嬷嬷?!”她怎么来了?
陈青醁拖着脚镣迎上去,“嬷嬷,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安嬷嬷一见她脚上的铁镣,一时急的老病都快发了,“容少爷,你,你怎么在这里?这,这是怎么了啊!”要不是凑巧听到那俩丫鬟的话,她是一辈子也想不到姑爷在这儿受这种劳苦。
“嬷嬷,别激动,你先歇一会。”陈青醁扶着她在一块石头边上坐下,“这事,这事说来话长。”
何止话长,就连她和秦玉甄之间的怨仇大概都是上辈子欠下的。
安嬷嬷着急道:“你人好,我就不信你会犯什么大事,你和嬷嬷说说,你是不是招玉甄生气了?要不然,你落了难,她怎么着也不忍心不来管你。”
这事该怎么说,陈青醁只好安慰她,“没事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着么?”
安嬷嬷摇头道:“你也别安慰我了,你来了这里还能有什么好……”她掀起衣襟擦了擦眼睛,“这一天天的,不过是挨苦日子罢了……”
50跳梁小丑(修)
安嬷嬷越想越不由心里难受起来, “这世道都是怎么了, 那些坏人活的好好的, 这好人倒进了监牢。就算你招了她生气, 她也不该这样待你。”
“嬷嬷,没有,不关她的事。”这事陈青醁怎么能和她说的清楚。
“她的性子我知道, 有时为人行事是傲性了点,眼里又容不得沙子。可我知道你一向体贴她的心, 你对她的好,嬷嬷我都看在眼里, 你这回要是受了她的委屈, 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你呢, 也别怪她了。”
陈青醁苦笑了一下:“我不怪她。”
那边有几个差役已经往这边看了好几眼,眼见着要往这边走来了, 陈青醁便说道:“这里风大,嬷嬷你还是先回去吧。”
安嬷嬷也留心看出来了, 她拉着陈青醁袖口,说:“你一个人小心点, 这儿人多心坏, 可别叫人欺负去了。”
“您放心,我知道了。”
“你好好的,等我明儿再来。”
安嬷嬷边说边起了身,拿起了拐杖慢慢走开了。
下午酉时, 河道上的工匠陆陆续续上岸时,葛五少瞅准了一个机会连蹦带跳的走下了河道。
“容兄。”
陈青醁见了他,便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到了一个背静的地方。
这段时间王恩正找机会对付她,为避免牵连到葛五,她已让葛五尽量少来这里了。
“容兄,你让我找周大人的事,我已经去打听了。”
“怎么说?那周大人肯见你了?”
那个周呈虽然和陈青醁打过几次交道,但此人是官场上左右逢源的老油子,说话办事八面玲珑做人圆滑,自从陈青醁出事之后,他就没见现身过。
“容兄,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周大人一开始就不肯帮忙,到后来我给他外面那个外室送了几次东西,他没办法,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便好,这便好……”
陈青醁这些天以来终于从心底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河道边的石条是从城外几座石山上采运下来的,只要她能出了城上山,那脱身便只是迟早的事。
“……容兄,我昨天还听到了一件事。”
葛五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之前跟你来的那个冯老四也在山上,不过,听说他先前在监牢时试图逃跑,被人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是么?”陈青醁道:“那可真是报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加上她陈青醁,这种报应就是两人该得的,自己的罪孽就该自己消受。
八月桂花开,还没到中秋,便已经夜凉透骨了。
这天一早,秦府后院厨房里的几个煮饭婆子才刚刚烧了两灶火,那安嬷嬷便踮着双小脚进来了。
几个厨娘停下手问道:“嬷嬷,您老今儿这么早来后厨做什么?”
安嬷嬷这两天一心记着那些人合起伙来瞒她,恨屋及乌,所以对后厨这些人她都不太理睬。她自个端着碗去锅里装了几碗菜,又盛了热饭,临了又掏出一块蓝布巾子包了几块糖馅的糕饼,一样一样,都整整齐齐放到一个藤条篮子里头。
旁人也不敢上前帮忙,直到她老人家颤颤巍巍提着篮子走出去了,这才纷纷议论道:“这一大早的,嬷嬷是给谁送饭去么?”
“就是,东院里那么多丫鬟,怎么会用她来?”
“你们都别说了。”一个切菜婆子道:“这安嬷嬷指定是给河上姑爷送饭去了,往后啊,只要老爷小姐没发话,她老人家要怎么来都行,咱们就当看不见,随她怎么去。”
“这老嬷嬷也是的,那河上难道还没有饭吃么,用的上她老人家这么大远的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