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面秦大小姐的怨念太深,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要拿起铁锹的的陈青醁手上突然一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
桥上那人倾国倾城,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一如初见时的风华绝代。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陈青醁静静地看着桥上的女子,一时恍如隔世,两人离得这般近,四目对望,那目光仿佛穿越了一场前尘旧梦,在回转曲折之间又忽而萦绕着相遇上。之前那些点点滴滴像是就在昨天,可一眨眼间,又飘散的无影无踪,消失在天涯远隔的苍茫之外。
陈青醁目光澄净,神情沉寂坦然,看着秦玉甄眼中依旧未消的恨意,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收回了目光。
“小姐……”
卉儿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前些时候自己还在背地里恨恨地埋怨这姑爷无情无义,可今天她好像却有些恨不起来了。
底下那人转过身走远去后,她看见小姐眼圈已经开始有些发红。可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乱说话了。
秦玉甄袖中的十指深深抠进了手心,她站了一会,转身丢下一句话:“回府!”
那城西的赵掌柜到底没能等到秦大小姐大驾光临,等到下一批金器再进了铺子时,已经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几天色极好,秋日里的阳光淡淡的映照着院里的山石树木,看上去赏心悦目,可是秦府东院里的秋纭这几天过的却很是疲累,心累。
这天下午她等几个丫鬟轻手轻脚从正房里间退出来时,秋纭便悄悄拉了卉儿出了房门。
“你给我说说,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小姐这不是好好的么。”
“什么好好的,你看看她,倒比以前更难过了,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她坐在窗前流泪,再这样下去那还怎么了得。我前后想了想,自从那天你和小姐出去后又回来,小姐就越来越不对劲了,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到底怎么了?”
卉儿吞吞吐吐,事情一说出来就干系到自己的身上了,她害怕秋纭听完后一激动就跳起来撕了她的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那我去问问那天抬轿子的人。”秋纭说着就转身就要走。
“诶诶……”
卉儿忙喊道:“我说我说……那天,那天咱们看见姑爷了。”
“什么!”秋纭吃惊道:“你们怎么就看见人了,她不是在大牢里吗?”
卉儿道:“本来是的,可是那些犯人不是要去修河吗?那天咱们刚好从桥上过,就看见姑爷了。”
“你是说……”秋纭不相信道:“姑爷竟然在翠河里做劳力。”
“可不是,不但要干活,而且那脚上还拖着脚镣呢,也不知道姑爷这一天天是怎么过下来的……”
秋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影壁外伸出了一支拐杖来。
“你们,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安嬷嬷佝着腰走了出来,她刚刚在这里听半天了。
“什么姑爷去河里做劳力了?你们先前不是告诉我她在老宅吗?现在又说她遭了事,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瞒着我!,”
安嬷嬷越说越激动,“啊,你们说说,这姑爷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关在牢里了?”
秋纭忙道:“嬷嬷,你老是听差了,姑爷还好好的呢,什么关在牢里。”
“你们两个……”安嬷嬷气的拿手指着她们,“我还没老到那么糊涂的地步呢,你们不肯说,我就去外边打听去!”
安嬷嬷这次是真的生起气来了,敢情这合府上下都合起伙来瞒着她一个人。
“玉甄那丫头怎么……”安嬷嬷气的急了,眼圈一下子就泛了红,“怎么也不该呀!”
说完,她老人家立马拄起拐杖,哒哒哒一直往前院去了。
秋纭合卉儿无可奈何,两人怔怔地对视了一眼,秋纭叹道:“罢了,随她吧,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安嬷嬷一径走到了前庭,有几个守在门边的小厮见了她,忙赶上来问:“嬷嬷,嬷嬷你老人家今儿要去哪里?”
“我正要去找你们姑爷,你们叫个人陪我去一趟。”
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出去找姑爷?嬷嬷,嬷嬷,你先回去吧,这事咱们可做不了主。”
安嬷嬷见不让她出门,一下就急了,“你们不去,我自个去。”
“嗐,不是,嬷嬷,你好歹去和小姐或老爷说一声啊,你这样,我们也不好交差啊!”
“我现在就要出去了,你们让开。”安嬷嬷拿起拐杖作势要打,“你们今天谁要是拦我,我就打谁。”
49落难的姑爷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谁也不敢上前去。这安嬷嬷辈分在这摆着, 不要说他们了, 就是何管家甚至老爷来了, 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们试试,我进了这门连头带尾也有几十年了,就是你们老子娘来了也不敢来拦我。”
几个小厮哪里得罪的起她老人家, 一个赶忙说道:“行行行,你老人家先别动气, 您老要实在要去,那便慢点走就是。”
“你们这些兔崽子, 我说什么也不听了, 看哪天我去找何义那小子算账。”安嬷嬷把拐杖在地上点了两下, 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了。
“快快, 快去里面告诉一声,你们两个先跟着嬷嬷。”一个管门的喊道。
这边安嬷嬷才下了石阶, 那边早有小厮飞跑进去禀告了。
秦府前院的外书房里,正在会客的秦老爷坐在案桌后面的太师椅上, 对面下首正坐着来访的两位客人。
这里丫鬟的茶才刚刚倒上,外面就急急有人进来禀事了。
一个小厮进来后, 忙伏在秦仲崑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仲崑听完后皱眉道:“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老爷, 拦了,可她还要打人呢,我们哪里敢……”
“罢了,随她做什么去, 你们只叫人好生跟着就是,出去吧。”
“是,老爷。”
这小厮退出去后,对面的人便拘束的笑了笑,“原来秦老爷这一天事情也不少呢。”
秦仲崑道:“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家是做哪个行当的?”
来人道:“秦老爷,这人是本地一个读书人,姓张,虽然家里财帛不是很富足,但贵在这后生才识出众,人品也不错,这回照您的意思,一丝不差,就连年纪也正和令千金相当。”
说话的这人是贇州城里远近有名的一个媒婆子,能说会道,一张嘴就是一通好话:“虽然那人家里不是名门望族,但好歹家里也是世代书香门第,而且这后生书读的好,行止也端方严谨,少年老成,最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咱们贇州城今年的新科举人,前程远大。如今旁的事没有,只要您点点头,就是立即成亲都行。秦老爷,您看看,要是合适,我就先把他的年庚……”
秦仲崑道:“不急。”说完又叫丫鬟:“怎么去请小姐这么久还没来?”
丫鬟:“……老爷,小姐应该快来了。”
那媒婆子八面玲珑,一看这样就知道这事还得看秦家小姐自己的意思,“无妨无妨,咱们就先等等,毕竟这姑娘家也有自己的主意。”
秦仲崑不置可否。
几人喝着茶,又等了半柱香后,秦大小姐才带了几个丫鬟珊珊而来。
“父亲。”秦玉甄从门口走了进来,“父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秦仲崑招手让她坐下,“先坐。”
那媒婆子笑着站了起来,嘴里啧啧夸赞道:“这位就是令千金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姿容可真是好,打眼一瞧,真个就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秦玉甄面无表情在一旁坐下,“卉儿,倒茶。”
直接被无视的媒婆只好讪笑着闭上了嘴。
秦仲崑道:“甄儿,这位是贇州城里的姚嬷嬷,今儿她来给你说媒,说是寻着了一个好后生。”
那媒婆赶忙道:“是是是,这位后生才学好,长的也不错,关键是品性好,人也老实,我看呐,你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地一双,真真难得的美眷良缘。”
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美眷良缘?!
这话一下刺到了秦玉甄的心上,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别人都说,这世上最听不得的,就是媒婆的嘴,黑的能说成白,没的能说成有,你说我该信不信好?”
“小姐,你这话说的……”那媒婆子尴尬不已。“这天底下哪桩婚事不是咱们这些人做成的,没有我们,这天底下的男男女女又怎么牵线成亲。”
“甄儿!”秦老爷也变了脸色,“不得无礼。”
那媒婆挤出了一脸笑,说道:“秦小姐,今儿我给你说的这人包管合你意,虽说他现今只是一个新科举人,但读书人鱼龙变化,万一以后高发得了个三二品的前程,到时候也是姑娘你的好造化不是。”
“不过一个举人罢了,又能有多大功业,三二品的前程?怕是要等到下辈子吧。”秦玉甄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