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除了他们,还有谁干得出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贇州城那间土牢里头却依旧平平静静。
陈青醁把头歪在枕席上,仰着头看着那个小窗,虽然这两天她背上依旧疼痛难忍,但终究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不说能动了,但至少现在喘口大气,那五脏六腑也不像之前那样扯着痛了。
那个小窗透进来的光照在她脸上,她眯了眯眼睛,这外面不知是哪里,要是从这里逃出去,应该要往哪个方向跑?要是出了城,该不该再往北走?她静静地想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像她这个情形,要说好起来,不说一年少也要个半载,只要自己能平安活下来,这地牢也不是那么难逃的。
门外有脚步声过来,陈青醁仔细听了一会,便微微撑起身子靠在了墙上。
门上的锁哗啦一声打开,葛五少爷弯腰踏了进来,就着窗外的光线,他看了看陈青醁,“哟,容兄,今天瞧你脸色好多了。”
“劳你费心,今儿又来看我。”陈青醁精神好了不少,说话也不用歇气了。
“嗐,这些天我不是闲着吗?反正天天和那些人在一起,也没多大意思。”
葛五知道她不姓容,可人家也不肯把真实姓名告诉他,所以他还是照前样叫她。
“今天腰里还疼不疼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你瞧我不是好些了么,。。”
葛五少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今儿我来啊,是要告诉你,你上次叫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
“是吗?”陈青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可不是,一共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找了几个现成的人,半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你放心,现在这贇州城里头啊,恐怕是个人都知道王家父子要杀你了。”
陈青醁道:“真谢谢你了。”
葛五‘诶’了一声,“你看你,总那么客气。”
陈青醁笑笑。
“反正现在这事都摆明面上来了,大家就等着看王家父子怎么下手了。容兄,你这一计果然大妙。”葛五钦佩道:“你说你,脑子怎么就这么灵光,连这种点子也给你想到了,这样一来,我看那王恩还怎么对你下手。”
陈青醁收起了笑意,要是不做点手段,她怕也活不长了。现在只要王恩不敢轻举妄动,她以后就有机会从这里逃走。
是的,她要远离这里。
————
贇州城内衙里,刚刚才和师爷说了几句话的王恩就看见了他爹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爹。”
“老爷。”
“你们这是想去做什么?”
王知府指着王恩,大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怎样把人弄死?啊,你也不听听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这个孽障,我一世的清名就要被你败光了!”
“我……”王恩急道:“爹,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当着你的面她就敢……”
“混账,你就这样等不及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有胆子去下手,你是不是要我头上这顶乌纱帽都赔进去!”
“可是,爹……”
“没有什么可是,你要给我想清楚了,要是那人死在了牢里或者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拿你是问!”
“你个混账东西,都到现在了,你还一心想着那秦小姐是不是?没出息的东西,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天下女人不多的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她放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放下?
王恩一想到秦玉甄那张脸,这心就痒的不行,这天底下的女人是多,可有几个这样绝色的。
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自打那个小白脸来了以后,他在秦玉甄面前简直没有一次得脸过,每次开头还好好的,只要那小子一插手,到最后准没有一个好下场,每次都狼狈不行,每次都让他恨意慢慢加深。
本来这次自己可以派人去牢里一刀结束那人性命的,可还没准备好动手呢,劈头盖脸就挨了他爹一顿训斥。现在好了,新仇加旧恨,他王恩和那个小白脸的仇算是不共戴天了。
那个师爷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王知府发了好一顿脾气走了出去后。他这才上前道:“少爷,你也别气,既然老爷说了不能在牢里动手,那咱们……”
“咱们什么咱们,你倒快说啊!”
王恩现在可没那个耐心。
那师爷凑上来,挡着手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王恩皱眉道:“果然能行?”
“保管能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她关在地牢里,也不怕她走到天上去。那河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好的,到时候,只要不死在衙门里头,就算她粉身碎骨,也干系不到咱们身上来。”
——
天气渐渐炎热,秦府东院里已经早早吃过了晚饭。天黑后,几个丫鬟便开始抬水为秦大小姐准备沐浴了。
浴房里点着几支烛灯,一扇山水屏风后,水雾氤氲,影影绰绰。灯光下,秦玉甄一件一件脱下衣裙,慢慢踏进水里。
秋纭拿了一块胰子过来,蹲在浴桶旁为她散开了头发,细细给她沐发。秦玉甄疲倦地闭上眼,轻轻地靠在浴桶边沿上,一把凌乱交错的黑发就这样垂在了外面。
秋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不免有些伤感。虽然这些天小姐在人前还好,可人后怎么样,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可再清楚不过了。小姐心里藏着些事。而且是非常伤心的事。不用说,她也知道和谁有关,唉!真是造化弄人,本来好好的,现在竟变成了这样。小姐虽然外头看着还好,可人却眼见着一天天瘦了下去了,不说别的,就她那双眼睛,已早没了以前的光彩,有时静下来,偶尔便会浮现出几丝从不曾出现的难过。看的她们也心酸不已。
“小姐……”
……
“嗯?”
秋纭有些难以开口。这两人之间,本来就要一情一愿的。可自从姑爷去了以后,小姐便再没有提及过关于姑爷的一句话。唉!这事谁也难劝,她生怕一提起姑爷,小姐又伤起心来。
话到嘴边,秋纭终还是暗叹了一口气,把话咽了下去。
“小姐,我帮你把头发绾起来吧。”
“嗯。”
五月初十边的时候,正值初夏好时光。
这天卉儿丫头一大早便起来了,她起轻手轻脚进了正房门,却见里边的帘子还放着,看来小姐还没醒。
“这几个懒蹄子,一大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了。”
卉儿嘀嘀咕咕,自己只好拿了一把银壶子出去加水。
她下了石阶,才出了院门,就碰上了安嬷嬷正从院墙那边过来。
“你这丫头,你见了我跑什么啊?”安嬷嬷赶上来道。
卉儿站住,撅嘴道:“我跑什么,我这赶着去厨房呢?”
安嬷嬷一把拉住她,“你先告诉我,玉甄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五月又过去多少天了,怎么这亲事还没见动静?”
卉儿就怕她问这个,现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瞒着她老人家,别的不也敢多说,要是问,就说亲事要往后挪,反正到底什么时候也说不准。
“你老人家也别急啊,这事也有个迟早,你就安心等着就是。”
“我哪里安的下心,问你们一个个也说不清楚,这日子怎么说推后就推后,都过了大礼了,照理说也该拜堂了。”
卉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拜堂呢,要是告诉了你真相,只怕你老人家会厥过去。
“我的好嬷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守着那些老黄历办事。就算过了大礼,这正式拜堂的日子也不得挑个好时辰?要是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咱们小姐又不是丑的嫁不出去。你一天到晚瞎担心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47我看见姑爷了
什么今天不行就明天, 以前那日子定的难道不是黄道吉日?安嬷嬷念叨了几句, 刚想问这姑爷怎么也没个信, 卉儿却一溜烟就跑远了。
安嬷嬷一个人站在那里无可奈何, “这丫头……”
她这些天问这个问那个,可是总没人肯拿真话告诉她。
“唉!要不亲眼见着玉甄她成亲,我就是死到了阎罗殿也放不下心去的。”
按嬷嬷摇摇头, 拿起拐杖走去院里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便三个月过去了。
陈青醁休养了几个月, 一个人呆着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现在能偶尔来看她的,除了那个葛五少爷, 就再没了别人。
这些天她已经可以慢慢站起来了, 大概是长期没站立的缘故, 刚刚扶着墙起来时她差点没一下倒地上去, 她脚下如绵。腰背上一动便开始疼。但她还是坚持着站了一会,才小心躺了下去。恢复不容易, 一直到半个月后,陈青醁才堪堪能够下地走路。
秦家的人没有来, 想念的人一直没来。陈青醁为了自己不胡思乱想,她开始念经参禅, 那些《金刚经》《华严经》《地藏经》只要是她记得一些的, 便都轮着念一遍。也许,等她出去后,万一哪天想开了,就是出家做个佛家弟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