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乎乎的羊腿落在手里,儿子愣了半天,颤抖的道,“父、父父父……”
父亲睁眼,道,“看到了。”
儿子欢喜又难堪,开心又愧疚,整容道,“我去道歉。”
父亲见那人已经开始收拾自己那些做吃食用的东西,摇了摇头,道,“道谢吧。”
不道歉,只道谢?
儿子自然不敢违逆父亲,好声好气的对任江流弯弯腰,道,“多谢公子,今日赠食之恩小子定不会忘,只是如今颠沛已久,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敢问公子名讳,来日好做报答。”
任江流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因为长久忧虑无法牵起的嘴角动了动,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一声多谢足以。”
这是个豁达的人,儿子却总觉得心中不舒服,想道刚刚自己的小人之心,暗自责备自己,忙道,“不够的,怎么够。”
“够不够,还得我说了算。”任江流收拾好手中的东西,起身之间,带着说不出的威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说你身无长物,确是错了。”
儿子不解又纳闷,回头看着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他又转过头,拱手施礼道,“请公子赐教。”
任江流轻笑,“你们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他看了看外边天色,借着余光看了看分食的难民,慢慢道,“心善的人会有好报,你们会看到那一天。”
这……这话的意思是夸他们吗?
儿子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又回头去看父亲,但这一回头,身前的人就离开了。他看着那人动作娴熟的翻身上马,惊讶的道,“晚间也要赶路?这……是有急事?”
父亲看了一会儿,眼中渗入惆怅,只道,“不知,吃饭吧。”
然而他拿着羊腿迟迟没有动作,心中苦笑,活在这世上,就算有善心,也要有发善心的资本才行。
他们落魄至此,若再抱着这无谓的善心,这日子,可没法过下去了。
…………………………………………………………
又赶了一日的路,巳北已经近在眼前,任江流在驿站略作修整,出门的时候意外发现驿站前围了很多人,乍一看煞是热闹。
此地偏僻,若无大事,可不会冒出这么多人。
任江流难抵好奇心,抬眼看了看。
“这位公子,这里可不是什么客栈,不是你想进来就能进来的。”驿卒见周围人渐渐增多,心中无奈,“你可不要为难我。”
少年的声音惶惶,几乎带着哭音,“这位老爷,我父亲连日赶路冒了风寒,不用多留,只求给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父亲喝了药发个汗就好了。真的不会多留,不会超过两日,不……一日,只要一日就好,只要父亲好了我们就走。”
任凭少年如何求,驿卒只是摇头,道,“这可不行,不要为难我。二位还是去找客栈吧。”
那少年欲哭无泪,他也想找客栈,可是他们身上的银钱早就花光了,就算去了客栈,大概也是不让进门的。
“况且。”那驿卒顿了顿,淡淡道,“虽然风寒算不得大病,但是这里物资短缺,药还真不好找,风寒也可能断送性命。你们死在别处都与我无由,若我让你们进入驿站,你父亲死了就跟我们驿站脱不了干系,我可逃不了罪责。”
那少年听有人咒他父亲死,身体抖了抖,就想发火。可是他抽噎两下,终究没有出声,咬着舌尖磕磕绊绊的说,“父亲不会死,我们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能治好父亲,只求老爷给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父亲……父亲不能再吹风了。”
驿卒说了许久已经不耐,撇嘴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别……咳咳,别再闹了。”一道算不得苍老的声音开口,仅仅说了一句话就咳得不行,他这一咳,吓得少年不住掉泪。
那人看了看高大的驿站,道,“我们走吧。”
“慢。”
任江流牵着马,已经走了过来。
驿卒认得他,谦卑的低下头,道,“大人。”
任江流走上前,道,“我认得这个人。”
驿卒一愣,赶忙道,“放进来吗?”
任江流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道,“你之前说的没错,做的很好,让他进去你反倒错了。”
哭的泪眼朦胧的少年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惊叫道,“是给我们羊腿吃的公子。”
任江流弯腰看了看他们,手指碰上那个中年男人的额头,皱眉笑道,“怎么好好的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什么好好的?哪里好好的?那个少年愤愤不语,低着头看着他在自己父亲脸上摸来摸去,忍不住道,“公子——”
“别吵。”任江流从袖子中取出药,道,“你说你能治好你父亲?”
那小公子点了点头,不知他什么意思。
任江流倒出一粒药丸道,“你看,能吃吗?”
那药丸乌漆墨黑,带着一股怪味。
任江流笑道,“应该能治你父亲的病,一粒药粉分成三次吃。”
那少年拿过药丸研究,忽然,他的眼中迸发一阵惊喜,推了推地上的男人,道,“父亲,你看。”
那人费力睁开眼睛,任江流忽然道,“他病的有些重,你说话大声些,多重复几遍。”
少年得令照做,中年人听到了,点了点头,张开了嘴。
少年吸吸鼻子,小心将药丸分成三份,让中年人吃了一份。
任江流看到老实听话,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人一个生病,一个年少,不好赶路,如果是同路的话就跟着我吧。”
你去哪?
少年没等问出口,本来已经昏睡的中年男子张开眼睛,道,“劳烦……公子。”
三人一路结伴,中年人刚开始答应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儿子,半日之后,他的病好了许多,清醒之后发现那名公子果然和自己同路,不由惊讶,笑道,“公子会算命不成,不然怎么会知道我二人的路线。”
任江流淡定的道,“我岂会知道你们要去哪里,我只是走原来的路线,你们跟我同路便罢,若不同路,到时候自己折回去。”
?
☆、好报
? 三人进入巳北,任江流就近找了客栈要上一桌子菜,但并没有要大荤大油的,中年人知道他是顾念着自己,心下感动,又是接连道感谢。
吃着吃着,少年忽然毫无预兆的啜泣出来,任江流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放下筷子。
中年人皱眉,严厉喝道,“明曦。”
唤作明曦的少年红着眼睛,脸色有些羞愧,低声道,“父亲,我错了。只是想到以前种种,再念及今日,心中悲痛,不自觉哭了出来。”
中年人听他说完,歉然对任江流道,“恩公……这孩子都被我宠坏了,如今是一点苦都吃不了。”
任江流看着这个少年,无意中想到顾花君,虽然这两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花君虽然莽撞,但从小性格坚韧,并不像这个少年一般柔弱,而且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更加稳重得当。唯一相似的嘛,大概就是那外露的性格。于是笑了笑,“吃不了苦是好事,等到能面不改色的面对诸般苦难的时候,恐怕自身也早已伤痕累累。”
难得这样的年青人能发出这般感慨,三人因为这番闲话,倒是越发熟悉起来,任江流听闻他们被家族的人迫害,顿时皱起眉头,道,“你们是哪里的人?”
少年口中含着面条,眼睛睁的很圆,指着地下道,“就是巳北。”
任江流想了想,将随身的剑递给他们。中年人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道,“恩公?这是何意?”
任江流抬手让他坐下,笑着道,“你别这么激动,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中年人赶忙道歉。
任江流道,“巳北已经属于杨家堡的势力范围,你们已经走到这儿了,不妨再多走几步,去杨家堡作客吧。他家的茶不错,你应当喜欢。”
中年人哑然,失笑道,“那杨家堡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等如何能进去?就是我本家,哎……现在早已家道中落,也难以跟这等贵人攀上交情。”
任江流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把剑给了你。”
剑?中年人怔怔,忽然明白恐怕恩公与杨家堡的人认识。
去了杨家堡,与杨家堡的人攀上交情,这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但是……
中年人咬了咬牙,肃然道,“恩公,我不……”
任江流打断他的话,道,“对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他又笑,“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善有善报,你照顾那些难民一路,帮着医病,赠与吃食不求回报。说不定这就是你的善报。”
他把中年人说的恍惚,是啊,恩公是这么说过……
善有善报是吗?
他抖着手小心接过了剑,拿过之后又是一晕,兵器的好坏他一届文人并不清楚清楚,但这剑上镶嵌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宝石,还有,他看着剑柄磨损的痕迹,这,定然是他贴身惯用之物。
竟然就这么送给他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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