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花君心惊胆战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小推了推任江流,可惜那人没什么反映,心想明天有你的麻烦了,悻悻闭上眼睛。
任江流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的做了一晚上的梦,从小到大的种种像影片一样断断续续的在脑海中闪现,高兴的,悲伤的,愤怒的……
激烈的情绪,冲动的感情,骚动的心弦……
然而,梦的尽头定格在妹妹的脸上。
任江流难形容心中的感觉,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团子亭亭玉立的站在眼前,性格有些别扭,人却很温柔。
思念,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强烈。
阿雪,我……想你。
任江流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想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她了,现在身边这个,无论长的再像,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之前也是犯蠢,他们是如此不同,怎么会被混淆了感情。
妹妹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
再也……没了。
………………………………
临近落银河的尽头,眼前的景色已经与彼方截然不同,险峻的山脉交叠成一抹奇景,寒风自谷底袭来,树梢随风起舞。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已经陪伴彼此度过了百年时光。
那日任江流醒后感冒已经好了不少,没人跟他说昨天晚上的事,他便不知道夜间那一幕。早起之后虽略感头晕眼花,但也没放在心上,如常和众人上路。
他身体出问题不是生病这么简单,好的也缓慢,休息的时候没什么,一动起来加倍难受。
“师兄,你可无恙?”见人要倒,一直关注他的顾花君连忙扶了一把。
“我……”任江流本想说没事,才一开口,眩晕再次袭来,他晃了晃头,觉得眼前的场景不断摇晃,红的绿的各种颜色在眼前混成一片,如同花了的镜面,朦胧中透着真实,仔细一看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师兄?!”顾花君大惊。
师无名回头道,“将他放在树下,今日日头太大,应该是晒晕了。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我观此处地形,感足下泥土松软,不出两日定能到达拜首。目的地近在咫尺,大家不用操之过急,在原地休息片刻吧。”
听他这么说,顾花君感激一笑,二话不说将任江流扶到树下。
任江流没力气反抗,不是滋味的想自己好像拖累他们了,只好沉默不语。
“你倒是好心。”师茵茵话中不知是什么意思。
师无名笑的四平八稳,“那是因为你这丫头最近太反常,总不能两个人一起任性,对吧。”
师茵茵后背一僵,恨恨瞪师无名一眼,愤然道,“让他晒死算了。”
“真是。”师无名失笑,“口是心非。”
他嘴上说着戏弄调侃的话,心中想的却不是这些,眉头皱着,眼中带着轻愁,毫无轻松神色。
四人在原地稍作修整,任江流闭目养神,顾花君调整昨日受创的内力,师无名观察地形,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师茵茵乐此不疲的摆弄包袱里的瓶瓶罐罐,兴致来了还会嚼着吃两粒,她吃后依次把药丸分给在场四人,说是提神醒脑,吃了有益无害。
谁都知道在场的人只有一个需要这粒药,她这么欲盖弥彰,倒是令人更在意了。
任江流蔫头巴脑的吞下药丸,说了声多谢,又缩了回去。
?
☆、拜首
? 和风融融,暖阳四溢,林声如雨,草木芬芳,鸟雀啼鸣。眼前的景色使人迷醉,几人旅途辛苦,甚少关注景色变化,即使有了变化,所想的也只是其中潜藏的未知危险,未曾及时欣赏其中美好。此时脚步稍停,再看四周,顿时觉得满眼山河,遍地妙曼,心境陡然开阔。
师无名迎风而立,宽广的衣袍几欲飘起,闲庭信步随口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声音温文,气度儒雅,念诗的时候像有水在耳边流动,任江流不自觉跟着续了出来,“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啊……”话说出口任江流才发现这些句子每一句都熟烂于心,回想起小时候被老师揪着耳朵背古诗的时候,顿时心中凄然。
他念完,发现众人都看着自己,摸了摸下巴道,“你们都看我干啥?不过……料峭春风吹酒醒……现在春风有了,偏偏少了酒,便是想醒也醒不了。”他托腮趴在膝上,懒洋洋的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这才是我想过的日子。”
师无名低低笑了起来,“少侠洒脱不羁。只是,念念不忘想醉的人,往往是最清醒的人。”
他这个人好像随时能把话题引向深沉的方向,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任江流从前的确目标明确,会按照计划走每一步,就算有时冲动,也无伤大雅,总有办法纠正回来。
但到了这个地界,他茫然的时候更多,所谓计划,除了毫不犹豫走下去,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做惯了清醒的人,就会羡慕糊涂的人,如今一个选择人生态度的机会放在面前。文明繁华,古朴雅致,两个时代的场景在脑中交错。任江流想着想着,杵着下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想做什么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说,也是在理。
休息过后,几人继续赶路,一夜复又一日,他们终于看到拜首城池的边缘。
“啊,差点以为会死在林子里,荒山野岭渺无人烟,尸体暴晒在阳光之下,被野兽吃掉,被虫子吃掉,或者直接被晒的化掉……”任江流捂着脸摇头,“太恐怖了。”
“师兄,你别再闹。虽然那道围墙看起来离得很近,实际上想走到那里,还需要一个白日的时间,速度够快的话我们会在入夜之前到达拜首。”
“嗯。”任江流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痞里痞气的搭上顾花君的肩膀,道,“那你怪我好咯。”
“为什么?”顾花君不解。
“因为有我脚程不快,走的很慢,连累你们无法在入夜之前到达啊。”
顾花君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好办,如果师兄不嫌弃,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背着你走。”
任江流给了他一脚,道,“你去死吧。”
“好了,好了。”他们两个斗嘴虽然有趣,但吵了一路,多少觉得有些过头。师无名轻巧的插了一句,安抚道,“赶路吧。”
如同顾花君所说,他们入夜的时候才到达拜首。
拜首之外是条长长的护城河,河内的水是从山上引过来的,宽阔的河道成安全的屏障,即便轻功卓绝,也无法在没有借力点的情况下跨越河水,再登上高耸的城墙。
任江流一行站在城脚扼腕,都已经到了这里,要再这样干等上一夜,真是万分不甘心。
拜首的外围城墙很高,任江流仰头翘脚观察着什么,半晌放下手,奇道,“怎么没有守卫?”
顾花君点头,“的确奇怪。不过各地风土人情各异,拜首之末便是落银河,若此地与相邻的荣涧没有冲突,长期无战祸滋扰,百姓安居乐业,守卫松懈也是可能。”
他说的合情合理,任江流转头问师无名,“你觉得呢。”
“师兄!”顾花君抗议。
“乖啦,乖啦。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任江流敷衍的拍了拍他的头,睁大眼睛看师无名,“你说。”
师无名莞尔,笑容如清风拂面,温柔缱绻。可惜此处太黑,看不清。
“在下赞同顾小公子所说,各地风土人情各异,我们擅自揣测,也是徒然。”
顾花君哼了一声,意思是你看,人家师前辈也这么说。
任江流不理他,依然看着师无名的方向。
“但是。”
任江流拍着顾花君的肩膀摇头,意思是你看,‘但是’来了吧。
师无名摸了摸鼻子,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他总觉得任江流正在诽谤他。勉强忍着诡异的感觉,继续说,“即使国内安稳,城池不设防卫也实属非常态。前后已经走到此处了,我们不如进入一探,以观虚实。”
任江流赞同,“我也觉得,就算社会治安再好你在家也不能不锁门吧,其中一定有蹊跷。”
“你觉得这里应该有守卫吗?”顾花君接口,“师兄,你自幼在拜首长大,即便失忆了,也应该有零星记忆。”
“呃……”面对这样的问题,任江流霎时收声,只能干笑,“我忘了。”
“该怎样进入?”师茵茵在心中估量河宽和城池高度,摇头道,“我的轻功无法直接过去,即使勉强能行,也无法带人。”
任江流和师无名面面相窥,两个弱鸡一起傻眼了。
现在这样的天色,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准确丈量出河的宽度和墙的高度,贸然前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如果要冒未知的风险,还不如等到天明。
任江流在附近绕着走了走,忽而自信一笑,“交给我吧。”
一刻钟后,顾花君一边剥树皮,一边抓狂的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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