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是手刚刚碰到对方的衣料,便动不了了,心情复杂的停了片刻,慢慢垂下了手臂。
“你这油嘴滑舌的毛病看来死几次都改不掉了。”终于冷静一点,女子从他身上起来,抹着眼泪道,“那时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后来我得到消息,父亲也死了,我……”
她看似冷静,实际上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或者说些什么才好。
任江流听闻她叫着父亲,心中不自然的抽痛一下,脸色苍白的道,“茵茵。”
“……恩?”
萧紫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任江流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一声一声的师姑娘,在两人之间割出天斩一般的鸿沟。
他笑了笑,安抚的摸着她的头发。只是这个动作丝毫不含旖思,萧紫茵模糊的感觉,对方倒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掌心落下的力道带来令人死心塌地的温暖。
任江流安抚了她,起身关上门,遮挡住过分充裕的阳光,微笑道,“难得你来,我这里却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东西,有茶,要喝吗?”
说完,根本没等她答应还是不答应,便慢悠悠的泡起茶来,直到将茶煮好,把茶杯推到她面前,才道,“来,尝尝。”
梁京墨爱好风雅,萧紫茵等同是被他养大的,他喜欢的,大多她也喜欢,他有的爱好,她大多也有。
萧紫茵喝了一口茶,慢慢舒出一口气。
任江流按着腿,咬牙坐了回去,见她露出餍足的神色,笑了笑,道,“茵茵,这些年,过还顺心吗。”
萧紫茵欢喜的神色逐渐褪下,嘴唇微微蠕动,摇头不语。
家破人亡,故国倾覆。
这样,如何顺心。
这样,怎能顺心?
任江流见到她那一瞬真的慌了,借由泡茶的过程磨蹭了许久才稍微冷静下来,思虑片刻,慢慢说,“不知道顾夏那边情况如何,小云和杨柳,她们怎么样了。”
听见他问,萧紫茵稍微振作一点,望着这幽暗室内,道,“杨柳姑娘留在顾夏,现况如何我不清楚,小云嘛……”
萧紫茵说,当年南楚和顾夏开战,几次逼近京城,丞相便举家投降了,梁京墨收下了他们,但是并没有用丞相,现在只有单天赐在朝中担任职位,小云已经与他成亲。
“至于顾夏……”萧紫茵垂着眼睛,道,“顾夏看起来风平浪静,其乐融融,实际上可没表面那么安稳,朝中一些元老在想什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战争来的时候那顾长白顶着,现在天下太平了,又开始动扶植旧主的主意了。现在就等,顾长白什么时候对那些人下手。”
她看着细听的任江流,道,“那日顾长白率军攻打玉山谷,但是因为顾长白本身……的意外,导致局面非常混乱,他们只来得及带走顾花君,便回急忙回转去了武林盟。”
任江流浑身一震,眼睛睁大了一些,“花君……还活着?”
萧紫茵见他这模样,就猜到他对外边的事不甚了解,闻言道,“是啊,交战时期,他是顾夏的主力。”
还活着!
竟然还活着!
他的表情似悲似喜,萧紫茵咬住嘴唇,扯着他的手晃了晃,道,“任江流……你要走吗?去顾夏?”
任江流回神,觉得被她碰到的地方灼的心脏都开始疼痛,笑道,“去顾夏干什么。”
萧紫茵懵懵懂懂,咦了一声,“当真不走?”
“不走了。”任江流温温道,“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萧紫茵欲言又止。
任江流道,“别看这个地方小,却着实不错。我现在身体不好,又怕冷,又怕热。这座湖底镇着寒冰石,石头是从荣涧取来的,非常稀有。他现在被安置在那处,寒气带着水意蒸腾,不干不燥,不冷不热,我用着很合适。可惜别处都没有,所以我很少出去。”
萧紫茵听到后来才明白他是在向自己解释近况,微微一笑,抓住其中一个词,道,“身体不好?”
任江流没说话,萧紫茵想到四年前自己昏倒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便不敢再说什么,眼中的光一寸一寸暗淡下来,嘴唇动了动,觉得自己无颜见他。
任江流看不了她这幅表情,但让他自己说自己现在很好,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想了想,又开始问她现在外边的情况。萧紫茵一件一件跟他认真的说,表情也逐渐恢复过来。
后来是萧紫茵发现他哈欠连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依依不舍的要告退离开。
任江流心中遗憾,点了点头,见她走了,直接动也没动,靠着桌子闭上眼睛。
?
☆、客栈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任江流抓住盖在身上的薄被握了握,抬眼四处看了看,远处有清淡的香味传来,发出的响声的附近坐着一道朦胧身影。
“睡醒了?”梁京墨放下茶杯,坐到他身边道,“茵茵来过。”
任江流本来也没想过能瞒住他,点了点头,道,“你何时来的?”
梁京墨瞥了眼桌上的茶,道,“我来的时候茶都凉了。”
任江流没说话,梁京墨道,“为何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泡茶?”
任江流想了想,道,“师尊……”
梁京墨看着他。
任江流抿了抿嘴唇,道,“师尊喜欢茶……他……嫌我太吵,教我静心,让我泡茶。”
梁京墨听出他声音牵强,将水递到他唇畔。
昨日的茶已经不能喝了,这是梁京墨自己煮的。
任江流喝完觉得嗓子好受不少,撑起身子看了看外边天色,道,“阴天啊……”
梁京墨笑了一声,“是啊。”
任江流难得主动下地,洗漱完毕,规规矩矩的穿好衣衫鞋袜,打开柜子拿出一把伞,走到梁京墨身边,道,“走吧。”
梁京墨笑道,“你这话没头没脑的,是要干什么。”
任江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邀你出游。”
梁京墨看着他,“就你我二人?”
任江流点头,“偷偷溜走,你会怕吗?”
梁京墨道,“激将法越用越拙劣了。”
任江流道,“你现在身份不同,独自出行,所承受的风险不能同往日而语。所以这并不是激将法,是真心的担忧。”
梁京墨将他落到身前的头发拨到后边,道,“怎么会是一个人,你不是在陪我吗。”
任江流略略扬眉,“你想让我保护?”
梁京墨笑眯眯的道,“你会保护好我。”
递过去嘲讽的一眼,任江流觉得还没等出去,就已经很累了。梁京墨起身,笑道,“难得你有兴致,偷溜也不错。”
官道之上,一辆宽阔华丽的马车轴转而行。
梁京墨放下车的帘子,遮住车夫怨念的脸色,轻笑道,“是想去哪呢?”
任江流口中叼着不知从何处折下的小草,透过马车的窗子看着窗外,闻言转过头来,道,“随便走走。”
“哦?”
“随便走走,带你开阔一下眼界。毕竟皇帝都当了,自己的领土又不知只有皇宫那一亩三分地,当然要微服私访一下。”
“这么简单?”
看他明显不信的语气,任江流没有说话。
梁京墨眯起眼睛,道,“茵茵和你说什么了?”
任江流微微皱了皱眉。
梁京墨便笑了,低声道,“知道吗?当时她醒来之后,是如何问我关于你的消息。”
任江流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干脆不说。
梁京墨盯着他的眼睛,“我说‘不知’,她听到之后只想了想,就不再问了。”
他看任江流的神色,笑容逐渐扩大,揉了揉人的头发,压在他耳边说,“莫要忘记,那是被我养大的孩子,虽然柔软可爱,但是本性,早已冷酷如斯。”
“你……”
任江流闭了闭眼睛,“不用拿她刺激我,也不用拿话来试探我。我说四处走走,就是四处走走,无论你何时感到了不悦,都可以随时可以叫停。”他吐出口中草梗,言语也不再含糊不清了,道,“曾经在大夏的时候,出去逛过吗?”
梁京墨低头想了想,笑道,“经常啊。”
任江流问,“那你都看到了什么呢?”
梁京墨眯起眼睛,淡淡道,“百姓愚蠢庸碌,浑噩度日,腐朽破败的气息透过奢靡直冲灵魂。我走在那群人之中,感觉自己从一群空壳中不断逆流而上。”
“但是除此之外。”任江流道,“你应当也看见百姓安居乐业,合家团聚,幸福安康。眼前场景繁华热闹,于闹市之中井然有序,一切制度皆有规章。”
梁京墨看着他,“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呢?说我……做错了?”
任江流闭上眼打了个哈欠,“我可没有,少来揣度我的心思。恩……我困了,先睡一下。”
他说着,闭着眼睛往后一靠,瞬间进入沉眠。
梁京墨看着逐渐漆黑的天色,放下小窗的帘子,免得冷风闯进来扰人安梦。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他们在出城之前买了灯笼,车夫满肚子不解,颤巍巍的道,“陛、陛下……还要走吗?这……都快出皇城了,再走下去……又没带个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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