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名转头看着任江流,对方眉宇间只有一片磊落,他感慨一声,道,“听说父亲之前来找你了,谈得还愉快吗。”
说到萧宏生,任江流有些心虚,顿时气弱不少,干笑着挠头,装傻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啊,我俩八字不合。”
师无名略微沉默,道,“你不喜欢他。”
听不出是问句还是结语。
“我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好感。”发觉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任江流一脸不胜唏嘘,道,“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不断威胁我的性命。除了他想杀我这点之外,我所知道的只有他是个忠君爱国的将领。因此,虽然我对他没好感,但是并不妨碍我敬佩他。单单为了他的气节,也值得我尊重。”
“哦?那你怎么看他?”
任江流笑了笑,道,“这得分从哪个方面来说了。如果他是我的手下,得此勇将,定当诚心相待。如果我是他的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不足报答知遇之恩。可惜现在在他看来,我是对大夏图谋不轨的贼人,被他盯上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不信你试试。”
“我可不想有这一天。”师无名回答的很快,他起身整理衣物,离去之前看了任江流一眼,道,“时机到了,我来接你。”
这次就不是商量的语气了,任江流郁闷的看着他的背影,然而随着他的离去,原本略带笑意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此时已经将至冬天,他身上的汗水却浸透了内衫。
任江流猛然从床上跳了下去,落地之后膝盖晃了晃,险些站不住。他手扶着床柱撑住自己,心道糟了。
他知道师无名一定是做了什么,但是他一点线索也没有,想要阻止,也无能阻止。
况且就算现在想要插手,也不一定来得及。
任江流想了一会儿,汗津津的苦笑,终于到了用上那么办法的时候了吗。
实际上,他的底牌,也没剩多少了。
师无名方一见到萧老将军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心中暗自防备,若无其事的笑道,“父亲,别来无恙。”
萧老将军没有说话,抬手屏退了周围所有人。
师无名心中一沉,瞬间好几个念头钻入脑中,面上却纹丝不动,笑容温良的为萧宏生倒了茶,双手奉上道,“父亲,请用。“
萧宏生慢慢接过茶杯在手中把玩,看不出怀着怎样的心思,道,“不知道这茶,是什么滋味。”
师无名笑道,“一芽一叶,芳香内敛,汤色清透,父亲的茶,自然是好茶。”
“那这好茶,能喝吗。”萧老将军看着他。
师无名微微沉默,道,“茶在父亲的手中,父亲若想体会其中滋味,一试便知。”
萧宏生果然照做,茶水刚碰到盘唇边,便摔了茶杯,“难喝。”
师无名心中叹息,垂下眼睛起身施礼,道,“父亲有话无妨直说。”
萧宏生牵强的笑了笑,似乎在回忆什么,摸着手边的座椅,恍惚道,“京儿,还记得你来这个家多久了吗。”
师无名眉头颤动,道,“父亲……”
萧宏生站来起来,伸手道,“来吧,与我一战。”
师无名后退几步,神情先是震惊,可因为之前有已经有预感,此时闻言,倒也并不多么意外。抱拳的双手不断收拢握紧,语气痛楚的说,“父亲……不可逼我。”
老将军点了点头,眉宇间一片浩气坦荡,道,“有我萧宏生在世一日,便无人能动大夏。你竟瞒着我做了这样的事……京儿,为父不知道你变成今日模样,是否是因我疏忽而起。若从前我对你更上心一点,更早发现此事一点,也许……不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
师无名心中撼动,眼神忽然强硬起来,“父亲阻止不了我。”他缓缓收起手,站直道,“自当初生父把我交到父亲手中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今日的结局。孩儿想说的是,感到痛苦的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啊,孩儿为了让今日不那么难过,十八岁就离开家中,十年的相聚,十数年的分离,就是为了今天。可是这一天真正到来,孩儿却觉得自己之前做了无用功。就算分开了这么久,感情依然没有生疏,心中还是……觉得异常不舍。”
萧宏生钢铁一般的心像被划开一道口子,里边鲜红的热血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他闭上眼睛,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师无名惨淡一笑,定定看着他,“生者无怨,死者无悔。”
清风,流云,空旷的校场。
相似的招式,系出同源的功法,兵器交接发出的嘶鸣像是哀嚎。
从前萧将军就是在这里教导师无名习武,现在,一样的武力相向,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温馨。
师无名后退一步,嘴角笑着,眼神却在哭,“父亲,你赢不了我,如今你赢不了我。”
萧宏生永远赢不了梁京墨,他不愿意怀疑他,不愿意调查他,爱他,护他。对他来说,梁京墨除了是师无名之外,还是他的孩儿。
但是师无名不同,在他心中,萧宏生是他的父亲之外,更是敌人。
他们这种人,个个是天上孤高月,理智永远行走在感情之前,不需要亲人的牵绊和朋友的扶持,位高权重就是最好的伙伴,信念就是存在的理由。
师无名双眼通红,被萧宏生伤到之后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狰狞表情,但那可怖的气色很快收敛下去,还没等怒,率先抿住了嘴唇。
就是那样一个细微的动作,正是萧宏生所熟悉的,属于这个男人少年时不言不语的委屈神态,他恍惚一怔,师无名便笑了,长剑没入萧宏生的心口。
就是他们这种人,就像天上孤高月,就像不需要亲人,就像没有感情。可他们到底是人,终究心肠柔软,而一旦放松下来,感情便会趁虚而入,自此造就最致命的破绽。
肃杀之气渐消,落叶乘着北风在地面翻滚,树木被他们发招时内气所伤,横斜凋零,再无最初风光无两。
师无名茫然松开手上长剑,他跪在地上,抱住萧宏生魁梧的身躯,嘴唇微颤的道,“父亲……你……恨我吗?”
真正伤人的不是那一剑,而是剑上饱含的真气。萧宏生五脏六腑全部受了重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内脏正在发出溃烂的声音。
一生戎马的将军岿然倒地,他睁大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想现在分明是晴天,为何会觉得是在下雨呢?
萧宏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轰隆作响的耳朵勉强听见师无名的话,沧桑的说,“我这一身的重担,一身的责任,如今……终于能卸下了……京儿……我……唯独放不下……咳咳,放不下……”
师无名握紧他的手,“我会好好照顾她,妹妹……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紫茵有他照顾,那这大夏皇朝,又该迎来怎样的结局?
萧宏生努力睁大眼睛想要保持清醒,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死了,就算再怎么挣扎,终究缓缓闭上眼睛。
死了……就死了吧。
他为大夏付出一生,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天。
只是……
他再次睁开眼睛,轻飘飘的看可眼地上早已断气的尸体,对着远方淡薄的人影伸出手。
吾妻梅娘,吾儿谢竹,父亲来陪伴你们了。
你们……想我了吗?
?
☆、起阵
? 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变的冰冷,师无名惨笑出声,这种足以毁灭理智的悲痛,他终于感觉到了。
他颤抖的将头放在萧宏生的胸口,发觉那里的确没有心跳声了,竟然愉快的笑了出来。
伸手抹去刚才滴落在萧宏生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也心痛过了,失去至亲的痛苦,我也感受过了。任江流……你还敢……”
还敢用那种‘你不会懂’的眼神看着我吗?
你失去一念,我失去父亲,这样,算不算很公平?
他深吸一口气,不过是短短一个重新站起来的动作,心再次罩上铜墙铁壁。闭上眼睛,冷声道,“影七。“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师无名身边。
师无名睁眼道,“带上这个尸体,将他伤口处理干净,然后…”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字逼出,“将此尸身悬于城墙……放出消息,说他以功高震主的罪名被大夏皇族处死,尽量扩大流言,让军心不稳,为我们日后进兵铺路。”
影七略一颔首,带着萧宏生的尸体消失。
他整理自己纷乱的头发,感觉手上粘腻难忍,低头一看,竟然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一股强烈的恶心直冲喉咙,师无名踉跄几步扶着墙狂吐起来,一直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磕磕绊绊的走回自己从小长大的那间屋子,看见的瞬间,心中陡然升起恐惧,竟然不敢进入。
他想,不过是杀了一个注定要杀的人而已,而且就算他死了,自己至少给他留下的常胜忠义的名字,为何……他还会这般愧疚呢?
可是不管怎么想,师无名终究没敢再次踏足进入,带着一身灰尘和鲜血从后门出了将军府,一路遮遮掩掩,到了任江流那处。
方一进去,他就知道凭那个青年的警觉,已经凭借自己之前的异状推论出结果了,他淡淡笑着走了进去,看着他被绑住的手脚,摸了摸他的手腕,果然已经被封住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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