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玄清一番抢白格外锐利,锋芒毕露,也大出众人意料,就连首座上的紫霄宫宫主也颇感兴趣地勾了勾唇。
那些被打过的小弟子在佩服滕玄清有如此胆气的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他们倒是想看看,此人到底能有多狂,到时候长老们自会叫她吃些苦头,长长记性。
“清儿!住口!”
邝凌韵哪里料到滕玄清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当着宫主的面口无遮拦。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滕玄清的后领,不管滕玄清奋力挣扎,像拎只小猫似的把她提到身后去,遂朝殿上众人拱手赔罪:
“凌韵管教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末了,她回头瞪了一眼滕玄清,喝道:
“清儿,还不向宫主认错?”
“师尊!”滕玄清不服气,倔着一根筋不肯低头,“弟子何错之有?认无过之错,岂非不辨是非黑白?”
“呵,这小弟子真是有趣得紧。”
不等邝凌韵继续训斥滕玄清,宫主雪樱忽而开口。她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不知究竟是褒是贬。
三长老也冷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般不服管教,不听师长之言,枉费了其师一番苦心。”
他们怎会看不出来,邝凌韵打算在众人责难之前,让滕玄清先行认错,这样即便事后宫主要罚,也会因为滕玄清的态度从轻处理。
滕玄清哪里听得这话,形貌凶狠地瞪向三长老。
然则三长老并不惧她,只一声冷哼,滕玄清便觉肩膀一沉,仿佛有山岳从头顶压下来,胸口闷痛,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双膝一软,若非她意志坚定,这一下就让她跪在地上了。
“清儿!”邝凌韵面沉如水,声音也抬高了些,伸手按住滕玄清的肩膀,替她挡掉三长老的余威,越加严厉地呵斥,“若你再不听话,为师今日便不认你这逆徒!”
滕玄清心神一震,脸露骇然之色,不可置信地望着邝凌韵。
她怎么也想不到邝凌韵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邝凌韵养了她十几年,于她而言亦师亦母,是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人,然而邝凌韵竟因为她今日不肯认错,就说不再认她了。
她的双眼飞快泛红,先前被邝凌韵罚跪一日一夜也没有哭,这会儿却因为邝凌韵一句话,她紧绷的心神刹那间崩溃了,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她脸上滚下来。
连向来最疼爱她的师尊今日也不护她。
滕玄清的眼泪让邝凌韵心中一痛,她何曾让滕玄清受过这等委屈?
但她却不得不教滕玄清如此,滕玄清犯了宫规,且不说众位长老不会轻易罢休,最要紧的是滕玄清性子烈,刚过易折,滕玄清若不能明白这个道理,往后迟早还会吃亏。
今日有她在,无人会真正对滕玄清动手,但她若不在呢?
所以,她狠心板起脸来,喝道:
“跪下!”
滕玄清身子晃了晃,再不做抵抗,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形容颓丧,失魂落魄。
一众小弟子拍手称快,简直出了一口恶气!
邝凌韵猛地咬牙,不忍再看,却不得不继续喝问:
“不论事因为何,你私下与同门殴斗,便是犯了宫规,还屡次挑衅,冒犯师长,此错,你认还是不认?!”
“认。”
滕玄清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公 众 号 Y u r i A c g n 自 购 整 合 首 发 ,其 他 公 众 号 都 是 搬 运 ! 关 注 我 看 最 新 自 购 v i p 章 节 分 享
“大声一点!”
“认!弟子认错!”滕玄清咬牙切齿地咆哮,“弟子不该与同门私斗!更不该忤逆师长,违背宫规戒律!师尊在上,弟子领罚!”
“好。”
邝凌韵沉痛地闭上双眼,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滕玄清肩头。
滕玄清闷哼一声,嘴角有猩红的鲜血滑了下来,可见这一掌拍实了,已叫她受了暗创。但她依旧笔挺地跪着,身子晃都不晃。
“宫主。”邝凌韵收回目光,上前两步朝雪樱躬身,“吾徒已认错领罚,凌韵代为教训,教不严,师之惰,凌韵也愿领罚,还请宫主降罪。”
邝凌韵下手着实很重,虽未伤其根本,但是那一掌也足够滕玄清养个十天半个月,比起其他小弟子所受之伤,只重不轻。
雪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态度我们有目共睹,想必诸位长老也不会再继续追究。”
座下众人面面相觑,三长老皱了皱眉,邝凌韵出手太快,以至于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滕玄清便已领了罚,这下宫主开口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纠缠,便道:
“如此,此事便揭过吧,还望凌韵师侄往后严肃约束弟子,莫再让类似之事发生。”
“是。”
邝凌韵垂首,恭敬回答。
她顿了一息时间,并未带着滕玄清退出紫霄殿,忽而又抬起头来,直视着雪樱的双眼,继续说道:
“但是,凌韵还有一事,请宫主裁断。”
雪樱面露疑惑,问道:
“何事?”
“吾徒犯了宫规,已认错领罚,但是,在座诸位宫中弟子品性不端,不敬前辈,背后妄议他人是非,其行径相比吾徒犹有过之,难道就不该罚吗?!”
邝凌韵脸色严厉,言语掷地有声。
第四章师恩
邝凌韵此话一出,一众小弟子骇然色变,其师长也沉了脸色。
雪樱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来邝凌韵是在这里等着,她果然不会让自己的徒弟白受委屈。
但最为震惊的还是滕玄清。
她猛地抬头,讶然望向邝凌韵冷锐的侧脸,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雪樱尚未开口,侧位下方距离邝凌韵最近的一位中年男子便冷着脸道:
“邝师妹这是何意?宫主已叫吾等不再追究,此事便就此揭过,邝师妹何故再起争端?”
邝凌韵瞥了他一眼,眼中冷冽的锐气与先前判若两人:
“师兄此言差矣,宫主不再追究清儿伤人之事,是因为清儿已经认错并受到责罚,但是,诸位宫中弟子挑事在先,可未见诸公训导指正。”
言罢,她又抬头看向雪樱:
“凌韵敢问宫主,如此严教他人弟子,却对座下门人疏于管教,是否于理不合?宫中弟子犯错,不论所属何人门下,都该一视同仁,弗若,假使戒律对不同弟子还有严疏之分,宫规岂非儿戏?”
她话音落下,先前嚼舌非议的小弟子们一个个脸色煞白,胆怯地躲在自家长辈身后,唯恐宫主点头,他们今日便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凌韵师侄言重了!”三长老此时脸色非常难看,抢在雪樱之前开口,“众小辈在师侄爱徒手中吃了苦头,已算尝到教训,吾等做长辈的,何故如此斤斤计较?”
“呵。”邝凌韵一声冷笑,不卑不亢地驳斥,“为难清儿之时不见诸君大度,如今换了自家门下弟子,倒嫌凌韵斤斤计较了?小辈私下殴斗各有损伤本是常事,但错就是错,一码归一码,还请三长老就事论事,莫偏颇了才好。”
“邝凌韵!”三长老横眉竖目,震怒之至,竟直呼其名,“身为尊长,这般揪着小辈无知之言不放,恐怕有失身份!”
邝凌韵一再逼进,真正惹恼了他。
“三长老。”邝凌韵并不因三长老震怒而怯场,面无表情地哼道,“诸公所教弟子对前辈不敬,背后妄论他人短长,凌韵还未奏请宫主,清算尔等管教不严之过,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
她一拂衣袖,冷冽地说下去:
“清儿有过,但凌韵一心维护宫规,纵使心疼,也不曾偏袒,怎么到了三长老这里,惩戒宫中有过弟子,竟这般为难?”
“今日凌韵还非得请宫主评断是非,三长老若觉门下弟子无过,受了委屈,大可来找凌韵的麻烦,还是说,揪着凌韵门下刚筑基的小弟子呈威风,便是诸位的能耐?”
三长老气急,邝凌韵分明是要折损他的颜面,当着宫主的面打他的脸。
他捏碎了座椅扶手,还待再说什么,雪樱却冷下脸来,言道:
“三长老,注意你的身份。”
三长老心神一震,明白了雪樱言下之意,顿时脸色发白。
座下其余长老和小弟子们,也都纷纷脸色一变,心头暗道不好。
“凌韵师侄所言不错。”雪樱震慑了三长老,这才开口,“错即是错,宫规也非儿戏,宫中弟子长老不论位份高低,皆应一视同仁,诸君座下弟子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