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回头看,见是那个疯疯傻傻的少女。她拽着她的腕子,拚命的摇头:“不要出去,外边有黑白无常,有牛头马面,光捡小孩子吃。”
她惊恐的张着眼,仿佛现在就看到了那牛头,看到了那马面。
少女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又疯起来,缩到角落里,将自己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低低呜咽:“好可怕,好可怕。”
鱼儿看着她,仿佛看到了缩在马厩里的自己,喉头哽住了一般。
可见人皮包兽骨(七)
地牢那出口斜斜向上,好像没有尽头。
鱼儿出了牢门,其余囚牢里的女人空洞的目光朝她扫一眼,便又移了开去,不知是已经麻木的不做任何挣扎,还是觉着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成不了气候,因此一个也不向她呼救。
竟这般,免了鱼儿恐她们惊动守卫的担心。
鱼儿走到那出口时,半斤八两兄弟俩站在牢门口,半斤说:“你如果能出去就最好了。”
八两道:“你一定能出去。”
鱼儿蹑脚从那通道出去,通道幽长,静悄悄的,潮湿闭闷。鱼儿也不知走了多久,见前边开阔,灯火明亮,有人的喧闹声。鱼儿身子紧贴在通道墙壁上,侧耳静听,原来是那些守卫在喝酒赌钱。
过了这处阔地,有十来级阶梯,通往地面,可那出口盖着厚重的铁板,且有锁孔,怕是得用钥匙打开。
鱼儿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取得钥匙,良久,听得那出口传来沉闷的声响,铁板像一扇门一样被从外边向两边拉开,白光从中间的显出的缝隙里泄下来。
鱼儿心下一凛,那阶梯与她这通道一个方向,若有人下来,一眼便能看的到她。
鱼儿朝那处阔地望了望,赌钱的人都在左边,右边靠墙的地方有一矮柜,倒可在后边一躲。
鱼儿小心的探出头来敲了一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在桌上的骰子上,脚步轻轻一踏,翩翩似白羽,虽未到清酒与花莲那等步伐灵逸,如风迅捷,却也是悄无声息,弹指间便蹲身到那矮柜后,与此同时,这地牢的出口也完全打开了来。
只听得脚步声靠近,在不远处站定,那些赌钱的守卫慌慌忙忙的收拾了东西,叫道:“秦管家。”
那秦管家冷冷道:“老爷在厅里陪客人,等会儿袁护法会直接过来挑人,把人都看好了,不能出一点岔子!”
鱼儿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只是没有去细想。她全部心思都放在这‘客人’和‘袁护法’上,暗思:“袁问柳真的在这里,那客人会不会是厌离?”
走动声惊回了鱼儿的思绪,眼见那一班人朝地牢下边走去,只入口处还有两名守卫。
鱼儿身形一闪,走到那酒桌上去,思忖片刻,抓起酒瓶颠了颠,朝外边扔了出去,稍顷,听得酒瓶的破碎声。
一名守卫试探着叫:“秦管家?”
无应声,两人下来查看,脚踏在阶梯上,便被鱼儿攻了下盘,猝不及防,向前趔趄,鱼儿两个酒瓶迅猛扔来,稳稳的砸中两人。
这本是唐麟趾教授的她使暗器的手法,只可惜手中没有飞镖之类的物什,只得用酒瓶凑合。众人只道她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能与人交手,倒不想世事难料,如今这样早就练上手了。
这两守卫倒地□□时,鱼儿已跳上阶梯,朝外奔去,待出了入口,豁然开朗,日光盈窗,帐幔轻摇,点点灯火在上,好似繁星,鱼儿看那台上满目的牌位,却原来这地牢上边是个祠堂。
鱼儿不敢多待,从窗口溜了出去,从角门穿过去后,便捡着幽树掩映,芳草奇花成堆的雅径走,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人,只是这秦家的园林实在是大,鱼儿绕了半天,身在其中,亭台楼阁,过了一重又一重,实在不知该往哪处挪步。
鱼儿立在一株榆树后,忽听得有人冷喝:“快去找!应该还在院子里,如果找不回来,惊动了老爷和护法,小心你们的脑袋!”
紧接着便是一行人唯唯诺诺。
鱼儿听得仔细,不防后面有个秦家府里的仆从走来,见了她,凛然喝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在这里偷懒!”
鱼儿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听到那行人脚步一转,往这边来,只听一人喊道:“在这里!”
鱼儿脚上藉着树干使力,攀上树枝,就近越上了雕花墙,身子轻轻一纵,敏捷的像只猫儿,轻巧的落了地。
这与那日日踩的梅花桩比来,可容易的太多。
那行人折回来追时,鱼儿已经跑远了。
“快追!”
鱼儿跑不多时,便被重重包围,她不识路,但这群家丁却是对这里熟悉的很,小道捷径烂熟于心。
十余人手持长棍绳索,将她围在中心,便真如捕捉一只野猫似的。
鱼儿难免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身子,一人猝然将长棍点来时,其余几人同一时动了。
鱼儿两手一拨,顺势一带,将这长棍引得点向侧面一位大汉的腋下,被点中的大汉手一缩,整条手臂没了力,绳索登时落地。
鱼儿身子对于这群大汉来说是娇小的,一群人来围攻她反而占不到好处,她游与众人间,似一尾泥鳅,滑不溜秋的,如何也捉不住。
这般战法,是鱼儿那日在翻云覆雨十三寨里瞧唐麟趾使过的,记在了心里,见今日境况相同,使将出来,倒十分的好用,虽不如唐麟趾来的灵活迅猛,这一伙人却也捞不着她。
鱼儿内功心法未练,与这伙大男人正面较量,在力量上争长短定是不行的,这一推一引,全用的厌离教授的剑法中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精髓,将剑法变作了拳脚功夫。
众人虽不担心鱼儿学的驳杂以至于无法精湛,却也没有想过鱼儿能融会贯通至这种境界。
一盏茶的功夫,一群人被鱼儿全带的跌了跤,虽没有重伤,却被突破了包围。
眼见鱼儿又溜走了。
一道娇嫩的声音响起:“什么事这么吵闹?”
一名女子从垂柳后绕过来,彤色衣裙,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明艳倩丽。
领头人匆匆爬起,恭敬道:“叶小姐!”
领头的人心念一动,朝着女子一拜,指了指鱼儿逃走的方向,说道:“府里刚送到的那批罪奴里有个小丫头想要逃走,本已给她找好了人家,隔日就要送过去的,今日府里的老妈妈给她梳妆打扮,谁知这小丫头是懂些功夫的,打伤了老妈妈,跑了出来。叶小姐,你是老爷的贵客,本来这样的事不该惊扰了你,可那人家明日就要过来带人走,到时若见不到人,我们下人看守不力,挨几顿板子到是不要紧,就怕别人说我们老爷言而无信。叶小姐,能否劳你帮帮手,你是武林名门高徒,倘若相助,定是一出手便将这小丫头给捉住了。”
这女子道:“秦老爷待我以礼,这点小事,我自然得帮,你们放宽了心,我这就去将这小丫头拿回来。”
鱼儿弯弯绕绕,跑到一处阁楼前,杨柳依依,石子路蜿蜒,通向圆门。
身后忽然起了一声娇喝:“你就是这府里逃窜的小丫头罢,跑的到快!”
鱼儿回头去看,见一女子足尖在柳枝上一点,飞身而来,立在她身前不过一丈远的地方:“我劝你一句,乖乖回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家族获罪,被发卖至此,便用新的身份安分活下去。秦老爷家是个仁善人家,为你寻了户好去处,你不思其恩,反而逃跑,给秦老爷平添麻烦,做人可不能如此……”
这女子不绝的说着,鱼儿悄步后退,一双眼睛直视着女子。
鱼儿脚上触到一物,目光斜视,见是一长棍,心神一定,脚尖一挑,将那长棍挑起,接在手中。
长棍一抖,往前一点,势如蛟龙出海,直攻这女子喉头。
方才女子显露了轻功,腰间又佩着长剑,鱼儿知道这人的功夫不是那些家丁能比的,唯有先下手为强。
长棍一展,用的正是齐天柱所教授的十八罗汉棍中的棍法,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用长棍敌她的剑,如今没有内力,只能有一点优势,便要用一点优势。
女子一惊,抽剑抵挡:“你!我耐心规劝你,你倒持强惩恶!”
女子功夫不低,鱼儿不敢掉以轻心,这罗汉棍法,棍势威猛,须得配合雄浑的内力,方能将其威力尽展,鱼儿现在是使不出它应有的力量来的,只不过虚晃几招,棍法依旧勇悍,震慑了那女子,慌了她手脚。
鱼儿真正的杀招,藏在后边,是莫问教她的人身上四百零九处穴位,她虽只记住了其中的一百零八处,却也足够了。
处处穴道,鱼儿棍棍点来,位置精准,女子不得不防。女子在最初之刻便被鱼儿占的先机,又在后掉以轻心,这两点是对敌大忌,以至于打到最后,女子越慌越被动,越被动越焦躁,瞧其模样,武功虽不弱,却是未与人真正较量过的。
两人从廊下打到石子路上,鱼儿恐这女子顺手后,内力施展,自己必败,便速战速决,趁女子一个疏忽,长棍递出,直击女子一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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