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出招没有半分犹疑,她没有想过要杀这人,不过是想要尽己所能逃脱出目前困境。唐麟趾教她,与人对敌时,切忌出招犹疑,便是有后悔,有不解,有疑惑,都得等打完了再想。因而招招果断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女子长剑本是朝鱼儿胸口刺来的,可惜棍长剑短,长剑还未伤到鱼儿,女子死穴便要被点中,回剑自救已是来不及,女子惊骇之下,又忘了躲避,眼看就要被打中。
一侧劲风疾来,一道身影一晃至女子身旁,衣袖一拂,喀嚓一声,鱼儿手中的木棍被绞成碎渣。
鱼儿又觉得眼前一花,两道身影欺至面前,一人一掌,拍在她身上,鱼儿身子飞出,撞到阁楼大门,跌在了地上,顿时觉得五脏六腑成了一滩烂泥,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小小年纪,功夫怎么这般凌厉狠毒!”
可见人皮包兽骨(八)
鱼儿勉力抬起头来,只见那女子旁边站的男人,修身挺拔,眉眼俊秀,儒生装扮,分明是那日街上给她拾白纸的人。
另有两个男人,立在石子路上,一人青衣,一人白袍,也是与那人是一伙的,正冷眼望着她。
鱼儿眼见来人武功高强,远非她所敌,摇晃着站起身来,身子却是一阵乏力,耳中不住耳鸣。
鱼儿狠狠的咬着下唇,保持清醒,也不再看这三人,转身欲逃。
迎面见一道人影闪来,便是那尾随她至小院,捉她来此的恶人,鱼儿未能做出反应,倏忽间已被这人点中穴道,就此晕了过去。
那儒生扮相的人凝视着鱼儿,皱着眉头,隐约觉得熟悉,方问道:“秦管家,我见这小姑娘有些熟悉……”
这人一把扶住鱼儿,扛在肩上,向院子里四人行了一礼,笑道:“叶大侠说笑了,这是罪人之女,怎会与叶大侠有交集。老爷听叶大侠已到,早早备了酒席,欲为几位接风洗尘,在下不便多扰,先告辞了。”
这秦管家扛着鱼儿自游廊离开。这姓叶的男人仍是沉眉凝望,直到他身旁的女子扯了扯他的胳膊,笑道:“大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这男人遂板下脸,故作严肃:“近来江湖不大太平,你偏偏要这个时候偷跑出来,我怎么放心,一接到你寄来的书信还不得连夜赶来找你。”
男人扳着女子的身子左右瞧了瞧,担忧道:“如何?刚才那小姑娘伤着你没有?”
女子摇了摇头。男人叹道:“你啊!平日里懒散倦怠,只知道玩乐,不知道多练武,现在好了,连这么个小姑娘都打不过,这几年的剑白学了!”
女子娇声陡扬:“我那是好心劝她,她却突然暴起,趁我不备!谁知道她这么蛮横狡诈!”
男人朗笑一声:“竟也有一天轮到你叶无双说别人蛮横!”
“大哥!”
四人说笑着,下人来引路,便跟着离开了。
鱼儿被点倒后,中途醒了一次,脑袋里嗡嗡作响,胸中混沌一团,恶气郁积,十分难受,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又被捉回了地牢,手脚上拴上了锁链,模糊视线中,瞧着身旁两个人面上紫紫绿绿的,围着她瞧。
隐隐约约听得人叹气,说:“还是给捉回来了……”
少顷,又沉沉睡去。
待得身子被人挪动,鱼儿再次醒了来,这一次清醒了许多,睁了眼,只见身前一面镜子,镜中照着的人一脸错愕。
一位妇人持笔沾了些唇脂到她面前,屈身点在她的唇瓣上。
鱼儿回神,方察觉自己正坐着,手铐脚镣已除,身上穿着樱红的刺绣齐胸襦裙,被梳了发髻,头戴金簪步摇,面施脂粉,整个人显得过于妖冶成熟了。
鱼儿道:“你们做什么?”
鱼儿伸了手便要抹脸,一旁一位妇人伸了手来抓住鱼儿的手腕,轻声道:“姑娘,你若想少受些罪,便听话些罢。”
鱼儿不知她这话何意,呆了半晌,便见这些妇人收拾完毕,躬身退了出去,房门关上时,又见门外守着好几人。
鱼儿走到窗前,推窗外望,房后边两侧都有人守着。鱼儿心绪难宁,身子又不利爽,站起了身来回走动,不禁心中凄怆不安。
想她逃脱牢笼,又入牢笼,前几番天运所至,遇上清酒几人,救她于泥沼,现在她陷在此处,又有谁知道,又有谁会来救她,怕不是在这里又是一个三年,甚或是一个永世。
“这次是属下亲自挑选的人,包你老满意。”
鱼儿正难受,忽听得外边响起一道声音,颇耳熟,走近听清了些,便认出了是捉她来的那人。
他不知在和谁说话,听声气甚是谄媚:“属下在街上遇着的,娇柔可人,性子却烈的很,像只野猫,爪子锋利,袁护法回来前还让她给逃了出来,幸而属下发现的及时,将她给捉了回来。比起前几日那丫头,这野猫要有意思的很。”
鱼儿身躯一震,惊骇的立在原地,她脑中无数念头转过,之前在宁城里客栈那几个大汉谈论过的袁问柳的事迹,地牢里那个疯疯癫癫的少女……
“袁护法?是袁问柳!齐叔的仇人!清酒她们要找的人!那丫头,定是地牢里的那个少女,她是被袁问柳给折磨疯的!”
鱼儿手心出了一阵冷汗,身上竟不可抑止的发起抖来,自己被这捉来是做什么的,被这盛装打扮是做什么的,袁问柳进来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鱼儿心中一凛,握住了自己手腕,颤抖的呼吸着,手腕上移,摸到拇指背上的疤痕,闭上了眼。
再一睁眼,眸中精光乍现,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握在了手里,心下思念:“清酒说过,求人不如求己。”
天不救我,我自救!
鱼儿坐到了床上去,模样乖巧,双手撑在腿前,金簪袖起。
门被推开来,一身穿玄袍的人跨了进来,门遂即被合上。来人背着双手走到床前,大手一探,掐住鱼儿的下巴抬了起来。鱼儿得见其容貌,双眼深陷,面色苍白,比烟雨楼给的画像上更多了三分阴鸷。
袁问柳嘴一勾,冷笑起来:“我一向不爱玩弄死鱼一般的人。”
袁问柳手上稍一用力,将鱼儿推倒在床上:“亮出你的爪子来。”
袁问柳狞笑着,眼眶之中的瞳孔似散着血光一般,扭曲疯狂。鱼儿狠狠的握紧了手中的金簪,心如擂鼓,待他再近些,再近些……
入了夜,微风阵阵,清冷的月光铺了一地。
清酒四人,留了齐天柱在秦宅外接应,三人纵身跃入围墙,灵巧轻快如燕一般。
哪知落到一处院子,方在老槐树上落脚,便听得洪亮清朗的男声叫道:“不入正门,却来走壁飞檐,必是贼子宵小。”
那屋脊上一人背月而坐,肩上扛着斩马/刀,一手上提着酒葫芦,嘟噜灌了几口酒,随意一抹嘴,笑道:“两个姑娘,一个娘娘腔,也不装扮装扮就来做贼,倒是稀奇。”
这人逆光而坐,唐麟趾和花莲还没瞧清这人是什么来路,便听清酒沉声说道:“狂刀,豪云。”
两人一愣。花莲难以置信:“武尊?!”
清酒道:“小心为妙。”
唐麟趾蹙着眉头:“秦暮为啥子请得动这尊大佛?”
花莲略一思忖,说道:“你俩先走,我拦住他。”
三人目标在袁问柳和美人骨上,并不用和这人起正面冲突,若是交起手来,自是功夫更长的清酒与唐麟趾去捉拿袁问柳和美人骨,轻功好的花莲拖住豪云。
三人一想就透。清酒沉吟道:“这人德行应是有的,或许有什么误会在,稍后你试探试探。”
花莲道:“知道了,你二人小心。”
倏忽间,两人跃起,绕过豪云,似两道黑电。豪云冷哼一声,身起刀转,率先朝唐麟趾攻去。
唐麟趾头也不回,便在那刀气横荡之际,刀身倏的下沉。
花莲于刀身上翩翩而立,这足尖点在刀上,豪云便无法将这一刀酣畅的挥出去。
这一阻滞间,唐麟趾与清酒已经去的无影了。
豪云转刀上挑,花莲轻飘飘的落在院中的水缸上,豪云一刀斩来,相隔三丈,一道寒意直袭,訇然大响,水缸被刀气斩为两半,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花莲身子迅捷,早已闪过一旁,瞧其刀痕,也不免为豪云这深厚的内力所惊叹。
雷霆之间,豪云又出数刀,刀刀猛悍,斩马/刀在他手中舞的轻巧似剑。
豪云攻势虽猛,花莲依旧毫发无损,他步伐轻盈,身子似没有重量,随风漂浮,躲过豪云快刀。
花莲停落在一处,一展折扇,绝世无双四字在月光下摇动:“听闻狂刀豪云,豪气干云,洒脱不羁,却如何愿俯首在一恶霸脚下,甘做看家护院的走狗。”
豪云打的正兴起,热血沸腾,忽见他停下,不满道:“兔儿爷,打架就打架,磨磨唧唧,啰啰嗦嗦!”
花莲面色一沉,他不介意别人说他美,却很是介意别人说他不够男人,当下冷笑一声:“助纣为虐,枉你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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