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寿礼送完才开始酒宴,大臣们也终于可以举杯畅饮。
司舞监的乐师们音乐突的一变,开始欢快起来。在那欢快的调子里,一个身穿大红袍的女人手持两条大红长丝带从天而降,腰间挂着个环,环上绑满了长丝带。她的双手舞动着丝带,腰肢扭动着环将丝带飞舞空中,乐师们的节奏越来越快,舞动丝带的速度便也越来越快,每一次的舞动都像是一个活泼的童子在蹦在跳。
皇太后看的乐呵呵,皇帝看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皇子们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儿子女儿,面带微笑,心里MMP。
就你会讨皇祖母欢心是吧。
如果大臣们这时候能够回过神来,一定会发现,他们人人避之不及的煞神,此时正双眼炯炯有神的,一动不动的为台中央的女人惊艳着。
芃姬一舞毕,这整个宴会的气氛才随着皇太后的笑容越来越热。有了公主开头后,皇子们自然是不甘落后,有儿子女儿的就赶紧让他们上,随便背背论语或是舞舞剑,孩子实在还小的也坐不住了,想搞点事了。
比如说济王,他有两个儿子,可都是妾室生的,还都连句全乎话都不会说。
没了孩子去讨喜,他总也得让自己有点存在感。
“老五,你坐立不安的,可是有话要讲?”开口询问的是离晋成帝最近的洛贵妃,也是济王的生母。她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珠子一动,她这个做母妃的就能晓得他是风眯了眼还是有心事。
济王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赶紧笑着起身,“儿子突然记起,这宴上还有咱们天晋建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呢,这贺寿诗可不能少。”
皇太后倒是有了兴趣,“老五说的可是法大人?”当初16岁的状元郎她也是听说过的。
自芃姬下场便一直两耳不闻外事自斟自饮的法一听了也只是勾勾唇角。
“回皇祖母,可不就是我们的廷尉大人。”
当整个宴会的人都望向一个地方时,当事人才停下手边的酒杯,往台中央一跪,“微臣法牢酒,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晋成帝见自己最得意的臣子竟然说了一句三岁小儿都知晓的祝寿词,心下不满,“牢酒今日可是偷懒了。”
“回禀陛下,这世上祝寿词千千万万,然只这一句能表达臣心中所想。问这世间,还有什么像东海一样浩大,如终南山一般长久。”她转向皇太后,“微臣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龙子凤孙,千秋万代。”
“好一个千秋万代,廷尉大人起身吧,这寿词,哀家收下了。”
不说百官们,就连皇帝都给蒙了,自己亲手画的寿比南山没有取悦自己的母后,这个小崽子,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得了母后的认可。
难不成自己是从宫外偷抱回来的孩子?
再一看,这小崽子怎么还不起身?是不是刚才母后说的话他未听清?
好歹是自己宠爱的臣子,还是自己心中佳婿人选之一,“起身回位吧。”
法一抬起头,直视上头的几位,“微臣还有一事要说。”
皇帝皱眉,“嗯?如有本启奏,便上朝再提吧。”这煞神该不会是想在生辰大典上说那些血雨腥风的案子吧?
“微臣法牢酒,向陛下求娶芃姬公主。”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安静宴会上响起酒杯搁桌的声音,众人看向发出声音的方位,只见被求娶的某公主正自在的喝着酒。
皇帝回过神来,“爱卿说什么?”他生怕自己年纪大了听岔了。
法一依旧双腿跪地,挺直着腰板,双眼丝毫不避讳的看着上头的几人,加大了声音,“臣法牢酒,求娶芃姬公主。”
“皇帝。”
“儿子在。”
“哀家累了,便先行回宫了。”
皇太后直到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视线才从跪着的人身上挪开。
今年的生辰大典,还真是不好参加呢。
皇帝的五个儿子面上也都飘着不一样的色彩。
是个人都能感觉到这宴会的尴尬,一个被打的措手不及的皇帝,五个各怀心思的亲王,还有一个事不关己的公主,再加上台中跪着的煞神廷尉。
最终出来打破这份沉默的还是那起头的济王,“父皇,不妨听听皇妹的意思。”
晋成帝之前便打探过自家女儿的心思了,偏偏那时候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正好趁着这机会,他便也顺势询问:“颜儿,依你看,朕该如何?是应还是不应?”芃姬公主,凤名独孤倾颜。
第7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自是全听父皇的。”芃姬浅笑应答。
她虽是对着皇帝回话,眼神却不经意撇了一眼她的好五哥。
儿时母妃还在时,她还真以为皇兄就是兄长的意思,如今她早已明白,前头多了一个皇,就意味着放在后头的兄已无足轻重。
一个出身商户的廷尉,纵然官坐的再大,也不足以像世家大族一般能够影响整个朝局。
她比谁都知道,她的好哥哥极力促成这婚事,为的是什么。
可谁又能相信,她芃姬公主,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从未想过用自己的婚姻来换取大业。那样即便成了,也永远顶着一个有恩的家族在脑袋上。
想着这些她便将目光正大光明的放在那直挺着腰的廷尉身上,她这番主动求娶倒是让她刮目相看,她还以为会是赐婚圣旨下来这人被动接受。
她所求的只有自己能给?这个人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呢?真真是好奇。
皇帝听了笑了两声,“真是奇了怪了,以往这时候颜儿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难不成朕的廷尉在这短短时间便虏获了你的心?”这点儿倒是出乎皇帝的意料了,毕竟这赐婚一事他提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总是被婉拒。
而这一回,她的宝贝女儿竟然说父母之命,那便是应了啊。
芃姬缓缓起身,她慢步走到法一身旁,与她一并跪着,“法大人才貌双全,如若能有这样的驸马,儿臣自是欢欣。”
场中央那两人就像是一对璧人都挺着腰直直的跪着,分明谁都没有看谁,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两人在打着商量。
皇帝却站起身,眯起眼看着台下的两人,那就好像是一对有情人来求自己个成全,自己倒像是不开化的长辈,非要为难这两个小辈的恶人。
沉默良久,便开口让两人平身回位,而后对着众臣说:“今日乃大好日子,众卿家定要喝个尽兴,贵妃身体不适,朕便先离席了。”又将视线一转,“老大,这儿就交给你了。”
一直坐着等结果的三个贵妃:……
都说圣意难测,这皇帝分明自己想将两人凑合在一起,现下见两人都有意了,自己倒是一脸便秘的缩了。
大皇子独孤才英被封为英王,他笑着应下差事。
皇帝一走,众臣们便又恢复到一开始寒暄的模样,各自找圈子一起喝起酒来。
几位王爷都是有家眷的,但现在圣意不明,自是不敢有大臣上前攀附,起码明着的没人敢。
现在的场面便成了,众王爷与自己的家眷闲聊喝酒,偶尔与自己的表哥表妹寒暄几句,众臣则是找着圈子一起谈天谈地,热热闹闹的。除两个地方,一个是孤身一人的廷尉的席位,另一个是无外祖无夫婿的芃姬。
偏生这两人还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起来。
宴席毕,众人均散去往宫外走。
白天还有些阳光的天,现下却是冷的让人直打抖
一到宫门口,法思齐便从一群长随丫鬟中挤到前头接上了法一。
“大人,您的披风。
法一摸着搭在手间的雪白披风,朝法思齐点点头,“回吧。
却见法思齐面色艰难的看着法一,脚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双眼直直的看着法一身后。
法一顺着她的视线转身往后看,才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众臣和长随丫鬟们早已鸦雀无声的往两边站着。
此时,这宫门口就剩法一和法思齐两人傻站着。
只见芃姬带着丫鬟就站在宫门中,她见法一终于看见自己了,便继续向前走去,在法一的身前停住。
“三更已过,法大人还不回府?”她像是对着老友般寒暄了一句。
芃姬喝了些酒,脸有些红,她看法一的模样也有些模糊。
这是求亲后两人第一次说话,没有尴尬,也未有多余的感情,真的只是一句寒暄。
法一稍稍有些失落,却未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情绪,“这便回了。”
马车停放的位置也颇有讲究,王爷公主的就挨着宫门停放着,大臣们便停的更远些,品阶低的哪怕是来的再早,也会将马车停得远远的。
法一虽是二品大员,可前头有爵位的人家多了去了,是以,她的马车并不近。
她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转身便往外走。白毛披风还搭在手间,并未披身。
法思齐跟在后头提醒了句,“大人,冷风刺骨,还是披上吧。”
法一脚步顿停,又转身往回走。她在芃姬身旁停下,将手中的披风披在芃姬身上,替她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