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凉风伤身,注意保暖。”说完也不等芃姬说什么,便赶紧走了。
天知道她刚刚离芃姬那样近,那淡淡的酒味,让她一下就想起了琼林宴后,那个坏脾气、娇羞的女人。
芃姬看着那个背影,伸手捂住自己胸口。
心跳的真快,幸好这人很快就走了,不然自己还真有点要被迷惑了。
当真是酒色误人了。
刚刚那一瞬间,那温暖的一瞬间,竟让她真有一种自己要嫁人的热意。
“公主,这披风可真美啊。应当是纯白狐狸的毛呢,且一只白狐是万万不够作这披风的。”
竹香总算是对法一有了些好感,这京州的男子温润如玉的也不是没有,可却甚少有人会愿意使用这极美的披风。无他,凡是长相俊美的男子为了避讳一声男生女相,都会尽量使用一些暗色衣物,来多添一分阳刚之气。
可竹香偏偏就是不喜欢那装来装去的人,男生女相就男生女相,又有何不可呢。
要是法一知道自己无形之中讨了公主跟前的大丫鬟喜,怕是会乐的找不着北。
芃姬下意识摸了摸披风,带起一阵暖意。
再好看的披风,也不能让自己被这小小女状元给眯了眼。
……
皇帝的圣旨第二天一大早便来了法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芃姬公主乃朕之独女,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身份贵重,才貌双全,已至适婚之龄。今有廷尉法一,才华横溢,系朕成文十六年钦点状元,与芃姬公主婚配乃天造地设。为达成人之美,朕今赐婚于二人,望尔二人同心同德,永结秦晋之好。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一切事宜皆由礼部与钦天监操办,钦此。”冯德全一口气将圣旨念完,“驸马爷,奴才给您道喜了。”
法一高高兴兴的接了旨,命人打赏了冯公公,便安心准备聘礼去了。
不仅冯公公看出来了,法思齐也看出来了,法府上上下下都看出来了,这廷尉大人对圣上赐的婚事满意得不得了。
为官五年无人见过法廷尉大笑的样子,却自接过这圣旨后,那嘴咧的就跟痴傻小儿般,不曾闭上过。
仕女族不缺钱,族长的婚事自然不会寒酸,虽说一切有朝廷操办,这聘礼还是要备的足足的。丢什么都不能丢了族长的脸面。
法一翻着聘礼单子一样一样的核着,法思齐站在一旁打着瞌睡。
“思齐,你去歇息吧。”
法思齐猛地清醒,她大力的揉了揉双眼,“族长,您还没看完呢,我说您也别看了,这肯定都是好东西,再说了,那可是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
法一笑着摇摇头,“等你成婚之时便晓得这感觉了。”
法思齐吓得狂摇头,“我才不要成亲呢,一个人多好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法一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将手中的册子放下,“说起来,思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之前是我疏忽了,要不我将你放回族中去?族中适龄女子定是还有许多。”
法思齐吓得后退了一步,“族长,你可饶过思齐吧,思齐就要在这里陪着您。”
法一谈了口气。“罢了罢了,此事便往后放放,你先去歇了吧。”
待房间只剩下一人,法一才仔细思考起来。
法思齐跟她一样,是双母都去世的,这亲事还是得有人操劳着才能成,特别是法思齐长年跟着自己在这城中生活,许久未接触族中的姑娘,还真较难说亲。
她与法思齐现在也只剩下长师一人如长辈一般了,这事待大仇得报,回了族中得拜托长师说和。
对着每一个族人,法一终究是有一种负罪感,已经整整十三年过去,她还是没有报仇成功。
这十三年中,她法一,可以做到踏雪无痕,有无数次可以手刃仇人的机会,可她统统没有下手。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可以诛仇人的心,让仇人生不如死,才能告慰逝去的人在天之灵。
她不仅要报仇,还要保证仕女族未来至少百年都不再被侵犯。
如今,一切就在眼前,她已经能预见到不久后,她便能做到让活着的人释怀,放下这份仇恨。
她拿起册子继续看着,而后依旧毫无睡意,便又去了库房一趟,到后半夜时,她又去了绣房。
赐婚圣旨下来的这一天,法一彻夜未眠。
不为别的,兴奋的。
第8章
钦天监是负责给皇帝赐下的婚姻算吉日的,芃姬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她的婚礼,自然是没人敢懈怠一分一毫。这不,圣旨刚下的第二天,钦天监就面见了圣上,将自己算出的吉日呈上。
测出了最近的三个大好吉日,分别是六月初六、十二月初八、来年三月十二。
钦天监监正是个瘦长的长须中年男子,他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六月初六离现今只剩余两个月,准备大婚恐时日不足,臣以为十二月初八乃最为合适,留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当然了,如果公主愿意等一等,来年的三月十二乃是这三个日子中最最大好的日子。”
皇帝若有所思一番后,对着监正摇摇脑袋,“不可,芃姬年岁已然有些大了,便定下最近的六月初六吧,朕会命礼部办好大婚一切事宜,想来也是够的。”
监正眼中似有讶意,很快便低头应声,“臣这边将日子送去礼部。”他不低头能行么,谁让他是皇帝,又是人家爹,急着嫁女儿,谁挡得住。
法一一夜未眠,便被宣入宫中,当她进入皇帝的乾心宫时,发现芃姬已经先一步在殿中了。
她连忙先上前见过皇帝,再见过芃姬。
皇帝朝着他最信任的司礼太监冯德全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殿中只剩下三人时,皇帝才开口。
先是将钦天监测出的日子和自己决定的日子说与两人听,问其意见。
芃姬与法一自是毫无异议。
又与两人说起正事。
“牢酒可知,泉州地处何地?”皇帝先是问了一个问题。
法一恭敬回答,“泉州靠海,乃是南方海运贸易最大的港口。”
“不错,当年父皇与干共国国王签订了往来贸易协议,头十年进港口的货物均不收任何赋税。以便达到两国友好相处,共同发展强大。”皇帝说完看向芃姬。
芃姬皱眉,“十年早已结束,这些年干共也按照协议向我国缴纳货物税。但据儿臣所知,干共近年经济发展迅速,未来很有可能会拒绝继续履行这份协议。”芃姬掌管整个天晋的经济命脉,她自然知晓不仅仅如此,恐怕对方隐隐已经知晓天晋的经济弱点。
天晋国力向来是四大国中最为强大,经济也最为发达,可有一点是致命的弱点,便是天晋目前还未研发出如何量产稻谷。天晋百姓也更为喜爱种桑树,无他,皆是因大米价廉,而蚕丝却是年年好价钱。
这些年来,天晋每年都会有米商去往干共运米回国售卖。
原先四国往来没有如此频繁,各国之间农业生产力也相差不大,但近年干共却研发出了量产稻谷的种子,形势便慢慢开始转变了。
曾经处于弱势需要依附天晋的干共有些蠢蠢欲动了。
芃姬最想要的便是那量产稻谷的法子,可偏偏那法子是紧紧拽在干共朝廷手中,且干共国为了不使这生金子的法子外传,特定立了严苛的刑法。
凡是将有关泄露稻谷量产法子的,均诛九族,且秉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理念执行。
是以,芃姬这些年一直没有得到这法子。
晋成帝看着自己的女儿,真是越看越满意,“颜儿所言,正是朕所想。前些日子泉州知府突然暴死家中,紧接着泉州港口便有流民闹事,这也太过巧合。”
法牢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泉州知府的案子呈到她的面前,才开口询问,“那这泉州知府又为何而死?”
“泉州知府死后的第二天,阖家上下一百五十一口人均被灭口,而这事却是港口一小小管事冒死进京见官,京州府尹怕兹事体大私下报到朕这儿来的。”
府尹掌管王城京州的衙门,听起来是个大官,其实在这遍地都是贵族的京州中,只是一个管衙门的。这么大的事,他生怕牵扯到哪位贵人,自是不敢私下接下这案子,赶忙向皇帝上报了这案子。
按理说这等大案是要先上报刑部,刑部又得报到廷尉,但谁又能知道,这案子有没有牵扯到其中的哪位。
能安稳在京州当府尹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傻子。
芃姬沉默了,法一也不敢接话。
她隐隐觉得这事定是牵扯到了某些人,且圣上已有所察觉。
这时候最好的法子便是听圣上旨意。
芃姬却另有想法,她从小最爱的便是琢磨父皇的想法。均因从小到大,有太多人在她面前说圣意难测这四个字。
谁也不找,独独留下自己和法一,这就意味着他有打算让自己或者法一去查这件事。
她默了一会,见皇帝没有开口,便试探的问:“儿臣愿意请旨,彻查此事。”
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颜儿,看来朕是真的老了,已经镇不住一些人了,此事却不能立刻去查,须得等老虎开始打盹的时候再去拔毛,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