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自知自己话里的意思主子能明白,但她始终是逾越了,可不提上这么一句,她的良心又如何过得去。若姐儿生下来便是她陪着长大的,公主虽没有恶待她,却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喜爱。一个娘不疼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要是再来个后爹可怎么活。
芃姬好似现在才想起自己的独女,独孤雅若。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若姐儿最近可好?”
林嬷嬷赶紧笑着上前说:“若姐儿聪慧的很,才四岁就晓得拿着树枝在地上作画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就是近来若姐儿有点想公主了。”有哪个孩子不想娘的呢?
“为何不在纸上作画?”
“若姐儿说等她作的好了在使纸笔,奴婢想着,是不是该给若姐儿请个老师?”
芃姬对谁都坦荡荡,唯独对这个女儿有些心虚,自己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又如何能不爱?只是看着那孩子,便会想到这是一个意外才有的孩子,她找了五年都没找着那人是谁,要是找着了,她必定会将那乘人之危的小人千刀万剐。届时那孩子恐怕也不会再想着自己这个娘亲,对孩子而言,那毕竟算是她的生身父亲。
就像自己一般,出身皇家,母妃早早被磋磨去世,凶手却是自己父皇的发妻,这可真真是笑话。即便是自己的父皇,即便他对自己万般宠爱,給尽了荣华富贵,自己却依旧抵挡不住心里的恨意。
是以,她一直不怎么亲近这孩子,也不知该如何亲近。
“若姐儿还小,让她好好玩几年吧,待过了七岁,便跟着与她同岁的表哥一道去文监殿进学吧。”芃姬不愿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学习,这么点年纪,该是无忧无虑的玩耍才是。
做娘的终究是对孩子有着疼爱。
天晋国多是八岁入学,只不过勋贵人家会在孩子四五岁时请个老师来家中教些简单的知识,以免进学时会落人一步。文监殿是皇家子弟读书的地方,后因皇家子嗣单薄,文监殿过于空荡,便给了公爵府、侯爵府、一等伯爵府每家一个名额,也算是皇子皇女们的侍读。
林嬷嬷听了会将小主子送到文监殿进学,总算放下心来,她就怕自己的主子因着那事厌恶这孩子,等主子年纪再大点,母女关系破裂,怕是追悔莫及。
“如此也好,公主殿下的驸马可是有人选了?”
“前两日进宫,父皇有意将他的宠臣法一赐婚于本宫。”
还不等林嬷嬷有什么反应,竹香惊的快要跳脚,“什么?皇上要把那煞神赐婚给公主。”
林嬷嬷被这叫声刺的头疼,“竹香,公主面前怎得如此大叫。”
竹香默默低头,她也是为了公主呀,那可是煞神呀。但是她与其她三大丫鬟都是林嬷嬷看着长大的,在她们心中与长辈无异,自是不敢反驳些什么。
“公主殿下是如何打算?”林嬷嬷问道。她被公主尊喊一声林姨,自是有脸面问这话的。
芃姬又吃了一口菠萝,似也有些烦恼,“那法廷尉前不久才被本宫揽入旗下,接触甚少,尚还未探得她的衷心,便有了这事,本宫也不知该如何打算。可本宫瞧着父皇怕是已经下了决定,明日皇祖母生辰,怕便会下旨了。”
林嬷嬷脸色便不好了,她是想着公主要找个心悦的体贴人的,这煞神光这名声也绝非良人,“这便没啥别的法子了?这煞神听着就有些害怕,恐也不是个知冷知热的。”
芃姬倒像是接受了此事一般,摆摆手,“林姨不用担心,这法一有个大把柄在本宫手中,谅她也不敢乱来,虽是招驸马,大婚后便让她做个幕僚也是极好的,更何况,本宫本就欣赏她的能耐,现下成婚,也就结结实实的与本宫绑在一根绳上了。”
林嬷嬷也无话可说,她虽因着花妃娘娘在公主面前有些脸面,可圣意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大不了公主以后再找个可心的面首放在公主府。只是苦了那若丫头,怕是没有那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做她的父亲了。
“行了,竹香,去传晚膳吧,本宫想吃些辣味的,备些芥辣瓜儿来。”
竹香将膳食准备好,便被芃姬摆手示意退下了,林嬷嬷原想提醒着公主月事将至少吃些辣味的,想着这是芃姬从小到大的习惯,便也默然退下了。
芃姬自母妃去世后,整日都处于阴郁之中,却在有一日,在偏殿的一个太监那里闻见了这芥辣瓜儿的香味,一尝便顿时辣的满头大汗,可这心情倒是有所好转。
她便有了这爱好,可终究公主的礼仪教养在那儿,不能让人见到她这副满头大汗,眼泪往外冒的样子。
“殿下是想要帕子吗?”
芃姬正要找自己的帕子擦拭被辣出的眼泪,就见自己面前一只白皙的手,手指捏着一方白帕。
第5章
要不是口中辣的她舌头发麻,那声刺客就要脱口而出,芃姬自认自己从未遇到这样子的场面,就在自己的公主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身旁多出个人。真的是毫无察觉啊,就好像突然凭空出现的。
那个人手中捏着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好看的脸蛋面色如常,声音温柔,而自己……狼狈不堪……
“放肆。”芃姬终于记得斥责了。
那人却丝毫没有被吓住,见她不接过自己的帕子,干脆自己上前替她将眼角的水汽擦拭起来,她轻轻的不敢用大了力气,双眼认真的瞧着她的。
芃姬有那么一秒失神,就这样一个俊俏的公子哥专注而温柔的擦拭自己的眼睛,她的小拇指若有似无的碰上自己的脸颊,她一从未接触过情爱的女子怎能不失神。可转念想着,眼前这人可是个女儿家,万万不能让自己陷入这虚假中。
她芃姬年21岁,从未对任何人动过那点子心,总不能第一次就被一女子给迷惑。
她回过神来,冷下声音,“法廷尉真是好大的胆子,将本宫这公主府当成你的衙门了,随意便能出入。”到这时她才明白,这廷尉大人并不像外人所以为的,才华无双。起码不仅仅如此,恐怕还是个会武的。
这一声不满的斥责让法一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将地上的小箱子提起放于餐桌上。
芃姬这才发现这房间里不仅多了个大活人,还多了个小箱子,“法廷尉果真是父皇最宠爱的臣子,宠爱到,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一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将芃姬给气坏了。
法一从容的打开那箱子,面上难得的浮起一丝笑,“殿下息怒,微臣此番拜访是有要事相谈,如今京州闲杂人等过多,微臣只得未约前来。”
芃姬怒气这才散了一点,原来是怕有眼线才这样凭空出现,罢了罢了,毕竟是自己这边的人,谨慎一点终归不是坏事,“如此,你便说说有何要事。”如果不是要事,看她不好好整治整治这目中无人的廷尉。
法一淡定的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精致的,碧玉瓶子。她将瓶塞拔出,自顾挨着芃姬坐在餐桌前拿了两只茶杯,将碧玉瓶子倒出散发着香味的液体,将其一杯递在芃姬的面前。
“殿下尝尝。”
芃姬那句“这就是你所说的要事”给咽回喉咙,只因那香味实在诱人,一开始好像是竹叶的味道,仔细闻又有些梅花的香味,这些香味生生将她体内辣出的热气给压下,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这京州但凡是有了什么香膏子她定是第一个能用上的,可她却从未闻过这般好闻的味道。
鬼斧神差的,她举杯抿了一小口,而后便将杯中液体尽数饮尽。
品尝过后却尝出浓浓的酒味,酒味之中又带着一些甜味,原本堵在胸中烦躁不已的情绪却好似被一阵微风慢慢吹散。
“这是酒?”芃姬对这东西带着浓厚的兴趣,这好似是一种能代替她烦躁之时嗜辣的好东西,且这东西并不像芥辣瓜儿那样有些这样那样的不舒服。她喝下去后只觉得通身都舒服的很。
法一见她喜爱,又替芃姬斟了一杯,“是酒,是微臣酿的酒。”
那一点自豪之感从心中蔓延全身。酒是仕女族的族风,仕女族人人都会酿酒,连稚儿都知晓酿酒,酒与仕女族密不可分,而她法一,是族中酿酒天分最高的。
“本宫竟不知,法大人还会酿酒,本宫倒想知晓,这世间可还有什么是你法牢酒不会的?”芃姬惊讶道。
法一嘴角扬起,“殿下谬赞,牢酒不过是会些民间手艺罢了。”
她第一次取悦心上之人,便得了称赞。放眼过去,谁有她厉害,她可是得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的称赞。
芃姬端着杯子,用力吸了一下,还是没有闻见那酒味,她心中暗暗惊奇,“这是何酒?为何与本宫往常所饮的皆不一样。”这酒她着实喜欢的紧。
“此乃求亲酒。”
仕女族万事都离不开一个酒字,特别是在求偶一事上,如若遇见了心悦之人,必定要回家好好钻研一番,酿出最好的求亲酒上门求偶,被求之人饮酒后如若认可了这酒,便是应了亲事。
芃姬以为这酒醉人,自己听岔了,便又问了一声:“何酒?”
“回禀公主殿下,此乃求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