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自己早已消去红肿的脸颊,又想到那个满脸羞愤的白衣姑娘,我悲伤地道:“捡来的。就是广陵城司徒烟的女儿司徒筱雨,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怪,实在是怪。”大哥打量了它许久,有些困惑地道,“那位司徒姑娘应是半羽才对,可这肚兜上为何会有龙族的气息?”
闻言,我想起不久前在媒宴上看到的犄角,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干巴巴地说道:“大哥你多虑了吧。就算司徒夫人红杏出墙,身为羽族人的她也不可能与龙族男子通奸啊……”
话虽如此,大哥是耳鼻灵敏的医修,曾为无数羽族龙族疗过伤,两族的气息都非常熟悉,应该不会妄下断语的。司徒筱雨脑袋上若隐若现的龙族象征,肚兜上的龙族气息,使我感到了些许古怪。
莫非她真的是龙羽二族的混血?
罢,那位司徒夫人是否与龙族男子通奸,似乎不关我什么事。收起这分好奇心,我伸着懒腰从床上站起来,不再理会在一旁发呆的大哥,走出客房打算去和观莲音道别。
进门的时候,我看到观莲音正坐在床边,执着针认真地在自己的袖子上缝补,一张俊脸侧对着我,神情堪称凄凉。
“世叔。”我唤他。
观莲音神色一动,盯着袖口上的针孔没有抬头,云淡风轻地应道:“嗯。”
我朝他走过去,他也收起针线抬头看着我,凤眸一如既往的幽深,令人琢磨不透。我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搭在两膝之上,克制着不去看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半晌问道:“我不便与世叔兜圈子,就径直问了吧——那位天阴之体的季姑娘,是八仙中的何仙姑转世吗?”
观莲音清眉一挑:“你都知道了?”
“若世叔指的是寻仙之事,那阿西的确已经知道了。”见他丝毫没有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我郁闷地接着道,“世叔可知道方才阿西在媒宴上,为何要提前遁逃吗?”
灵炉里袅袅升出的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模糊了我的视野。观莲音朝我挨近了些,仍是淡淡地道:“为何?”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凝视着我,可我却觉得他有几分心不在焉,心下不由得更郁闷了。“世叔难道没看出来吗?那美人城主,是打定了主意要对我下手。”我幽怨地看着他道,“方才我脚下的采阳阵……”
话还未说完,观莲音的脸色蓦然一变:“采阳阵?!”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被观莲音扑倒在了床榻上,一双手也在我身上胡乱地摸索,仰头便看到他眸里的紧张情绪:“现在如何了?你真的和她……”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僵硬地伏在我身上,眼底慢慢溢出些许薄怒。
不知为何,窥见他脸上那复杂的情绪,我忽然觉得愉悦起来。“没有,那阵布得浅,我还未陷入幻境,只是被吸了些精气而已,方才调息片刻就恢复了。”我坐起身,用质问的口气对他道,“世叔既然知道林婉秋是个喜好美男的淫主,为何还要把我朝火坑里推,不肯将真实的意图与我讲清楚?事到如今,阿西还怎能信你?”
“都是世叔的错。”观莲音干脆地说着,侧身压了过来,一袭蓝衣覆在我的白衣之上。没有过多的解释,眼里的悔意却很分明。我注意到他的喉结在优美的脖颈上滚动了一下,那枚菱唇微微开启,缓慢地朝我靠近,快要碰到我的嘴唇时转了方向,最终落在我的脸颊上。
一种微妙的感觉从被他亲到的肌肤上荡漾开来,我感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意志也开始动摇。我本是来与他道别的,可在这般亲密的姿势下,欲说出口的话渐渐变得无力起来。我犹豫了许久,问道:“世叔喜欢我?”
其实仔细想想,观莲音虽然没有告诉我实情,却也从未刻意隐瞒过,我若是在此事上兴师问罪,似乎有些不妥。他这几日除了莫名的失踪,便是以挑逗我为乐,先前我还觉得那是长辈对后辈的调笑,可一而再再而三,我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自然喜欢。”他答得很快,唇角勾起一j□j人的弧度,笑容妩媚而风流。
我看了他许久,觉得他好像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于是强调道:“是想一起双修的那种喜欢吗?”
观莲音凑上前,俊美的面容再一次朝我靠近,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觉得哪?”
我沉默着把他推开,坐在床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正色道:“世叔还是莫要戏弄于我了。媒宴已过,阿西要随爹一起去风城楼兰说亲,不能再陪世叔保护仙姑、取得残页,还望世叔多加保重。”
起身欲走的时候,我的手腕被床上的人一把抓住,略显低沉的声音也从身后响起:“我说了喜欢你,你还是要弃我而去吗?”
弃……他……而……去……
我被句尾的四个字吓得不轻,许久才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他道:“世叔为何会喜欢我?我今年不过二十,世叔却年长了十倍有余,一个元婴期的老祖怎会对我这闻道不久的毛头小子轻易动情?”
观莲音松开手,认真地道:“我若说是对你一见钟情,你可相信?”
我打量着这个无论在身材还是修为上都远强于我的美男子,心中的不解胜过震撼。“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许久,我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世叔不是姑娘。”
☆、第十四章
……
这观莲音的脑袋里究竟进了什么水?
看着他变得黯然的脸庞,我终是心一横,甩袖出了门。
因着心中烦闷,我也不再有逗留的念头,脚步顿了顿便朝自己的客房走去,打算收拾细软同大哥一起回仙洲。房门打开的时候,我的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绛色,原先已恢复正常的大哥又穿起了百褶裙,身上繁琐的坠饰也一一挂了回去,面前放着一碗冒着寒气的酸梅汤,正惬意地在那里喝着。
他身旁坐着一个穿黑斗篷的龙族男子,正默默地以指在桌上写字,见我进来便抬头看了一眼,依然稳坐如钟。
“令狐水仙,你出来干吗?”我冷眼对那个喝着酸梅汤的人道。
“好久不见,阿西。”他放下酸梅汤,热情地朝我扑了过来,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眨着,涂得猩红的嘴唇朝我嘟了过来,“最近有没有想水仙哥哥……”
我伸手制住他的肩膀,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旁边默默写字的男子道:“这位是?”
眼前龙族的修士虽然容貌平凡,却别有一番威严气概,一看就是大家子弟。水仙见我没有亲他的意思,便委屈地收回圈在我胳膊上的手臂,对着手指道:“人家明明已经在媒宴上介绍过了。这位是我的龙族好友,尹随风。”
我愣了一下,随即绕过水仙,在尹随风面前坐了下来。尹家在龙族世代为官,威望极高,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我当初为张秀秀说亲的时候,迎亲的礼官便是尹家人,多少算是有些交情。思及此,我便十分乖巧地唤道:“尹大哥好。”
尹随风正在写字的手停了下来,仰起头肃穆地抱拳道:“汝好,吾名随风。”
“……”
见我在凳子上发呆,水仙便凑过来轻声笑道:“他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不必在意。”
我讪笑道:“啊哈哈,尹大哥讲话当真有武士风范,气度不凡。”随即拉过水仙,在他耳旁低声道:“快把大哥放出来!我们得离开焚香城,容不得耽搁。”
“别急嘛,随风的亲事还没有说妥,我这个大媒怎能提前落跑呢?你大哥这几日赶路疲累,先让他睡一睡也是好的。”他说着伸出手来在我腰间一摸,将储物袋中露出的一角卷轴抽了出来,利落地将其展开,打量了一会儿便疑惑地问道,“阿西,鸳鸯哪儿去了?”
我侧头朝不远处拉得严严实实的薄纱帐看去,走过去把它掀开,果然看到了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鸳鸯。
“令狐水仙,你吓到我家鸳鸯了。”我平静地说着,便要把鸳鸯收回阵谱中去。
谁知水仙的速度明显比我快得多,嗖地一声冲过去把鸳鸯搂进怀里,亲热地摸着她的脑袋道:“鸳鸯妹妹还是这么可爱……这几日在阵谱中闷坏了吧,走,哥哥带你去城里逛逛!”
鸳鸯被水仙亲热地朝门口拖去,一边惊恐地在他怀里挣扎,一边可怜兮兮地朝我望来。
我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门应声而落后,这间客栈的上等房便只剩下我和尹随风二人。尹随风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远去,依然低头默默地在桌上写字,也不出言理会我,就像一只闷葫芦。
当日和斋行秀打斗的时候那么威猛,如今却如此深沉内敛,果真是个怪人。我凑过去看他在桌上用茶水写下的字,发现那行行整齐的小楷都是一个字——“嫣”。我寻思着大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独坐着也没有趣味,便试着与尹随风攀谈起来:“嫣这个字极好,只单看形便能深嗅出一股女儿娇香,不知尹大哥缘何独爱此字?”
茶水渐干,尹随风凝视着自己写出的字,默然道:“她名为嫣。”
我这才想起那个何仙姑转世的季芙嫣来。南卿说这些求亲者大多都另有所图,想不到这个尹随风倒是切切实实的爱慕者。“尹大哥如此钟情于她,莫非两人先前有过邂逅?”我将自己散落在外的墨笔书册收回储物袋,见窗外落日西沉,房内亮光已然暗了下来,便取出两张照明符,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