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控制舆论的把戏,墨遐简直不要太熟悉:“阿月,你若是派暗卫打听打听刘郡守是如何与百姓隐晦说道,我想听到百姓耳中,掐头去尾定是这么个意思。‘本官与五皇子殿下不和已久,此次殿下来岭原郡,怕是定要挑出本官错处,才肯罢休。’又夸大殿下鬼星不详的名头,这一来二去,殿下在岭原郡定是举步维艰。”
杜汀月一拳打在车壁上,车身摇晃:“混账。”
“不止。”墨遐很冷静,许是在猜到的那一刻已被惊涛淹没,风啸过后,唯余压抑心间,埋藏心底的寒凉,“苏家是被冤枉的。”
杜汀月抬眼:“公子如何肯定?”
她虽也猜到几分,终不能笃却肯定,墨遐又从何得知?
第62章 苏蘅
杜汀月还想再问,墨遐却好像累了,枕着车壁,不愿多言。
杜汀月只能按捺好奇,点上一根安眠香,驱散车中闷热窒晕。
墨遐回到院子,陆尘彰已于岭原郡官员商议好对策。见墨遐面有不快,将一杯凉茶递至墨遐眼前:“怎么?这一趟出府,情况不好?”
“何止是不好。”墨遐提及所见所闻,止不住叹息,“崔家,刘郡守,真是好手段。”
陆尘彰早已猜到七八分,心有所料,不似墨遐心事重重,反而笑着安慰:“不算什么。若崔皇后是容易被对付的,又岂能保陆辰珖这个蠢货威风这么多年。”
墨遐嗔看陆尘彰:“你说话仍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陆辰珖与崔皇后在陆尘彰这向来讨不到半分好话。只是今日出府,有些见闻,陆尘彰忍不住想要与墨遐分享:“我这也有件趣事,不知阿遐有无兴致,听我一述?”
“你都这么说,我要是不愿,岂不是很驳你面子?”墨遐将手中凉茶一饮而尽,握着茶杯,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所以还请殿下快快道来。”
“我今日收了一个人。”
“哦?”墨遐真来了点兴趣。
陆尘彰敏感多疑,除了阿四这种自幼跟随,忠心耿耿的杜家家臣,哪怕是叶贵人和陆辰琪都不见得能够得到陆尘彰全部信任。
来岭原郡一趟,别的不说,竟然收了个心腹,这当真是稀奇。
墨遐兴致勃勃追问:“是谁?”
问完墨遐恍然大悟,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除了不久前突遭大劫的苏蘅,还能有谁?
果然,这个念头仅仅在墨遐脑海中转了一瞬,便听陆尘彰道:“此人名唤苏蘅。”
陆尘彰今日出府是心血来潮,甚至下令不准任何岭原郡官员陪同。
苏蘅从街巷角落冲出,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这是崔皇后派来的刺客。
可是苏蘅似大海平静的眉梢,与眼底晃动的截然相反的熊熊烈火,这一切太令人熟悉,让陆尘彰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一听苏蘅的过往。
墨遐知道苏蘅。
他便是被刘郡守陷害的苏家幼子。背负血海深仇,苦等五皇子陆尘彰来到岭原郡,不惜一切代价,入五皇子麾下,手刃仇敌。
从光风霁月的清贵公子,堕落成容颜如鬼的杀人恶魔。
陆尘彰极为信任他,因为苏蘅与陆尘彰太像,愿意在敌人面前蛰伏不起,直到一击致命。
两人都是冰山下的火焰,皓月清风的的背后,是岩浆,是泥沼。
“他原是岭原郡首富苏家的小公子,只可惜举家遭受刘誉正迫害,家破人亡。”陆尘彰语气满是对苏蘅的欣赏,“是个可用之人。是忠是奸,等阿四回来便可知晓。”
苏蘅算是墨遐在原书中非常欣赏的角色。
刚穿越到大梁,墨遐便想一一认识书中有名有姓的厉害人物,只是记忆太过久远,墨遐便将这件事逐渐遗忘。
听刘大娘说起苏家,墨遐才忆起苏蘅。本来还没什么,陆尘彰的话语却是勾得他心中发痒,恨不得看一看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陆尘彰赞不绝口:“殿下,让我也见一见他吧。”
第63章 吃醋了
陆尘彰并未立刻答应墨遐,犹豫不决,顾前忌后。
墨遐见陆尘彰如此,有些奇怪:“殿下,怎么了?”
陆尘彰倒不是担心旁的,只是……
“苏蘅貌丑无盐,我怕会吓到你。”
墨遐眉眼舒展:“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自是知道的,苏蘅为了躲避刘誉正的追杀,不惜刀毁容貌,隐姓埋名。
所以他不能科举,无法入朝,只能在暗处,做陆尘彰锋利的弯刀。
墨遐笑:“殿下,可怕的是人心,不是人颜。便是苏蘅如此,又岂能和崔皇后相提并论?”
见墨遐执拗得如此坚决,陆尘彰只能答应,却还是悄悄跟了前去。
即便心有准备,但当苏蘅抬头的那一刹那,看着纵横交错,皮肉外翻的刀疤,墨遐忍不住手指微曲,心如擂鼓。
苏蘅跪伏在他面前,看出墨遐惧怕,额头触地,不敢直视墨遐。
墨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中懊恼,起身几步上前,蹲下扶住苏蘅肩膀:“公子何必自愧?公子遭受如此不公,却未一蹶不振,宁愿忍辱负重,枕戈尝胆,也誓要为家人报仇雪恨。公子忍常人不能忍,及常人不可及,如此心性,遐自愧弗如。”
苏蘅为苏家如此,可这些狰狞的伤口,日后也成了他心中的一道疤,听不得任何人讨论指点。
可墨遐没有厌恶,没有嫌弃,甚至出言安慰,让他不要自卑。
自陆尘彰收下苏蘅,苏蘅便将五皇子府了解了个遍。
他知道墨遐是明襄侯府大公子,是自幼与五殿下一同长大的伴读。哪怕是苏家最为鼎盛辉煌时,一介商户之子,也不配触碰侯府公子的衣角。
即便如今同为殿下幕僚,墨遐的地位也是他触不可及的存在。
苏蘅没有抬头,仍旧垂着眼,目光落在膝前杂草碎石:“墨公子为天边星,得公子盛赞,蘅心甚恩。”
墨遐忍不住笑,手上用力,将苏蘅从地上拉起:“日后都是为殿下效力,苏公子何必如此?倒是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苏公子谋略胆识。”
墨遐与苏蘅又说了许久,发现他与苏蘅竟是如此的契合,不免忘了时间。
陆尘彰站在二人不远处,见墨遐与苏蘅言笑晏晏,一见如故。这才几柱香的时辰,墨遐简直快把苏蘅当成相柏对待,心中不快,上前打断:“阿遐,崔夏玥在等你。”
刘誉正假仁假义,惯会阳奉阴违。哪怕对着崔夏玥这个崔家人,都是两面三刀,何况陆尘彰和墨遐这两个想要夺他乌纱的大敌。
如今身在岭原郡,墨遐深知五皇子府举步维艰,事态紧急耽误不得,今日沉迷实乃放肆,猛然醒悟,懊悔不已。
苏蘅多会察言观色,察觉陆尘彰不喜自己离墨遐太近,知情识趣:“殿下,属下告退。”
陆尘彰双手负在身后,眼睛一直落在墨遐身上,淡声吩咐:“莫忘了本殿的交待。”
苏蘅躬身退下。
临出门前,他忍不住悄悄抬眼,却见墨遐神色自然地亲昵挽住陆尘彰手臂,熟练至极。
“很奇怪吗?”杜汀月突然出声,苏蘅垂首行礼。
杜汀月笑着扫过苏蘅,道:“苏公子,有些事,见怪便也不怪了。”
第64章 离开
一月时间,墨遐和陆尘彰在南郡步步为营,可谓是鲸吞蚕食,不动声色地瓦解崔皇后诸多阴谋。
自墨遐从刘大娘处得知刘誉正的谋划,小心谨慎,领着杜汀月与苏蘅在民间布局,用尽手段,终是一步步扭转陆尘彰在岭原郡所剩无几的名声。
墨遐坐在酒楼雅间,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左手挥动纸折扇,右手三拍惊堂木,唾沫横飞,滔滔不绝:“要说五皇子殿下,就是我们郡的恩人。明明三郡同时受灾,偏生岭原郡占尽优势,显得我们像是被遗忘一般。可自殿下来后,咱们也分到了朝廷的银子和粮食,城外天杀的叛军,也被崔将军杀了个片甲不留。这不,安生的好日子,可不就在眼前摆着。”
座下听书百姓一片叫好,杜汀月站在墨遐身旁,听着百姓人声鼎沸,看着墨遐,眼底满是崇拜:“公子,这段日子您与殿下故作反目,钓到不少肥鱼。刘郡守信以为真,给了公子不少便利。若非如此,恐怕此番我们无法如此顺利。”
墨遐笑,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小得意,偏偏又特别谦虚:“刘誉正不过是大皇子殿下手下一条自负的狗。若非他妹妹,若非崔家,怎能做到一郡之长?拿下他,不用我费太多心思,也是你和苏蘅的功劳。”
刘誉正再厉害,也只是在岭原郡威风。其他两郡的郡守都不是崔家派系,早已对岭原明明受灾最轻,却独占朝廷优待恨得咬牙切齿。
更别说,其中一位郡守受过镇国大将军恩惠,铭感于心,一直暗中效力陆尘彰。
三郡积怨已久,又有两位郡守的帮助。墨遐不过稍加挑拨,便轻易拿下二郡民心。
思及此处,墨遐追问:“岭原郡内,有关殿下的名声,现处理得如何?”
“公子放心。”杜汀月垂首,“属下这些日子使了不少银子,让走街串巷的脚夫乞丐四处散播公子交待属下的那一番话。这些日子殿下大刀阔斧,剪了刘誉正不少羽翼,焦头烂额之余,他对岭原郡的掌控削弱,如今想要制止,已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