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霎时静了,冉新原本嘚瑟的话语也静了下来。
又过了几息,冉新登时又怒了:“宴示秋!宴太傅!你想做什么!当街砍杀朝廷命官吗!本大人是建阳府知府!你岂敢!”
“本官有何不敢?”宴示秋目光沉沉,启唇讥诮的说了一句,同时手上缓缓动了动。
冉新就觉得脖子一疼,觑着眼往下看,但角度问题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他已然觉得自己被划破了点皮、见了血。
冉新是个欺软怕硬的,当下一时间嚣张气焰就弱了,看着宴示秋也不敢再拿他当个文弱书生了。他瞎舞着手:“你们瞎吗!快救本大人!”
无人敢动。
宴示秋手里的剑又划了一下。
冉新赶忙看向了越浮郁,觉得目前也只有这位太子殿下能管住宴示秋这个太子太傅了。
“殿下!殿下!下官即使有错,也不过错在办事不力,最多就是被贬谪,罪不至死啊殿下!您若是当真纵着太傅杀了下官,回京之后您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也不好交代啊殿下!”冉新感受着脖颈上冰冷的长剑,惊恐的吼道,同时心下万分气恼,早知道他就不来这江边了!平白招惹了个疯子!
听了冉新的话,越浮郁朝宴示秋伸了手,然后在冉新放松起来的神态中,他接过了宴示秋手里的剑,并且反手一动,再次落到了冉新另一边的颈上。
冉新:“……”
越浮郁冷嗤了一声:“你罪不至死?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杀了你又如何,杀了一个浑身是罪的知府罢了,孤有何需要与人交代?”
冉新脸上一时煞白,他这才想起来了,这位太子殿下在京中可是素来有戾气重的好名声!
而这位戾气重的主,这会儿一手持剑逼在冉新脖子上,一边侧过脸对宴示秋乖巧的笑:“老师,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宴示秋回了一笑。
冉新当然得死,但不是这样简单杀了他,在他死之前,他的罪名与同谋都需要付出代价,就这样死也太容易了。
所以宴示秋拿剑也就是做个起势,方便待会儿直接把冉新送进大牢里。既然都动了手了,就不能再给冉新自由行动的机会。宴示秋也不担心越浮郁会真的直接杀了冉新,越浮郁并不冲动无脑。
正这样想着,宴示秋就看到越浮郁给了冉新一剑——刺到了一侧肩膀上,冉新痛到面上扭曲,哀嚎一声的同时血流如注。
然后越浮郁将剑随手丢了,冷声道:“冉新渎职贪贿,累及百姓,欺上瞒下,胁逼储君疑有不臣之心,先行革职,压入狱中待审。建阳府百姓有冤要诉者、有证要举者,皆可前往府衙专设处诉冤举证。此番洪水灾及的百姓,可回到此前的暂住之处继续居住,待官府修缮房屋后再行安置。荣遂言,此事由你主理,莫忘了写文书递回京城。”
又要写文书……荣遂言作揖道:“是。”
冉新目眦欲裂:“太子殿下!我可是朝廷命官!我岳父是庞中书!我岳家外祖是霍大将军!你……”
越浮郁又从边上抽了一柄剑,干脆利落给了冉新另一侧肩膀一下:“放心,庞中书与霍老将军若是与你同谋,均不可能全身而退。”
说罢,越浮郁又看了不远处那些原本跟在冉新身后的官员们一眼,那些官员们霎时垂了下头,心里都在盘算。
而周遭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不敢置信之后纷纷大声叫好!他们许多人想得没有那么多,以前觉得知府大人最大,现在有太子做主,那自然是太子殿下最大!太子身边的太傅大人也敢对知府大人动刀剑,那太傅大人肯定是个比知府更厉害的官!他们说了能处置,那冉新这个知府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好!冉新你个狗官总算要下台了!”
“太子殿下为我们建阳府做了主!”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为民做主!”
间歇着还有人喊荣遂言的名字,弄得荣遂言笑都不敢笑一下,非常的云淡风轻,心下琢磨着要怎么撬开这建阳府府衙的库房,库房里肯定没什么钱,那要怎么从冉新的私库里拿出钱来,怎么让其他贪过的官员们吐出利来……
虽是如此,但差役们小心翼翼上前想要把冉新捕回府衙大牢时,冉新还是挣扎不止,大骂本官如今还是建阳府的知府大人!差役们虽然不说,但心里还是犯嘀咕,有些怕伤了冉新结果冉新没死成、他们会被事后报复,所以手上并不敢下狠劲儿。
看着这颇有些滑稽的一幕,宴示秋和越浮郁都皱了皱眉。
正当时,先前派秦玉言去二皇子府请的人也到了。
祝明薇和越谦都是骑马而来,看到冉新双肩染血的模样,他们都愣了愣,然后下了马。
祝明薇朝越浮郁抬手作揖:“珧安来迟了,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有了祝明薇和她带来的兵士,冉新可算老老实实被送进了大牢里。因为先前冉新和他下属的官员们不许,所以祝明薇带的兵士们没有接触过江边相关的事宜,现如今有了越浮郁这个太子做主,那些被祝明薇练出来的兵士们也一起投入到了江边的工程,荣遂言安排着事项,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冉新被押走了,其他官员也赶忙散了,百姓们在劝说下也各归各位,江边这一片可算空旷了下来。
天上突然又零星落下了雨,越浮郁抬眼看了看,然后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挡到宴示秋头顶。
宴示秋便偏过头看向他,越浮郁一笑:“忘记带伞了,不过无妨,我不会叫老师淋湿的。”
这话说得很让人感动,宴示秋眨了眨眼,也感动了下。
然后他就忍不住煞风景道:“若是雨势大了,就算你将衣服全挡在我头上,我也是会淋湿的,见昭。”
越浮郁:“……是,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想跳过剧情线写感情线啊啊啊啊(bushi
第28章
从江边离开, 回到马车上后,宴示秋和越浮郁并没有回驿馆,而是转向冉新的府邸所在。
冉新这会儿已经被押入狱, 和他同流合污的其他建阳府官员暂且没法一个个挨着去分辨罪行, 也不可能当下全都关到牢里去, 索性让他们先惴惴不安的自行待着, 反正之后冉新有关的罪行确认之后,该跑的一个都跑不了。而刚刚在江边陪在冉新身边的冉府管家,也在他想要溜走之前被控制了起来。
这会儿宴示秋和越浮郁去冉府, 为的是寻冉新的夫人霍珺。
霍老将军执掌兵权多年, 和发妻育有两个女儿,长女入了先皇的后宫、即那位性情温和最后被害死的宠妃霍妃。长女枉死之事让霍老将军的发妻郁结于心, 那后来没过多久也去世了。
长女发妻接连离世, 霍老将军便对剩下的小女儿更加疼宠,后来给她挑选了寒门出身但能力出众的庞自宽做夫婿。虽然没有明说是入赘,但庞自宽对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是清楚, 与霍小姐有了孩子后, 便主动提出孩子随霍姓。
庞自宽与霍老将军的小女儿一共有三个孩子,霍珺便是他们的长女。霍珺自幼被千娇百宠着养大,成亲后起初那几年冉新也是半点不敢慢待了她, 霍珺待他也有些情分,所以最初得知冉新将表妹养在外宅时,她犹豫不决并未了断。
然而这些年冉新的所作所为,再多的情分也都能泯灭了。霍珺如今仍然在冉府做着她的冉夫人, 是她不大愿意给家里添麻烦, 而且冉新再如何做戏, 总归都是得捧着她的, 她在冉府不会受委屈。
但如今冉新被拿下狱,这事儿不可能不给霍家添麻烦了。
前往冉府的马车内,宴示秋和越浮郁慢条斯理说着话,说着说着越浮郁突然伸了手,将宴示秋的右手握住了。
宴示秋本来以为他就是老毛病犯了,但没成想越浮郁这回很是夸张,握了他的手还不消停,还抓在手里一寸寸的摩挲。
宴示秋:“……见昭,你这是在做什么?”
越浮郁非常坦诚,抬眼与他对视:“老师刚才用这只手拿了剑,我看看受伤没。”
宴示秋无奈,也不跟越浮郁讲“只握了剑柄想要受伤真的很难”这种说了也白说的话,只道:“那就用眼睛看。这又不是在做盲人按摩……”
听到这话,越浮郁紧跟着就在宴示秋手上的穴位上轻轻揉压起来,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宴示秋——他也可以做按摩。
宴示秋更拿他没辙了。
由着越浮郁给他按了会儿手,宴示秋的目光落在低眉顺眼看着很是乖巧的越浮郁的脸上,不知为何思绪一个发散,他就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越浮郁闻声抬起眼:“怎么了?”
宴示秋噙着笑摇头。
见状,越浮郁哪能不追着问:“老师,到底怎么了?我按得你不舒服了?”
宴示秋只好笑道:“不是,只是觉得像见昭这样的二十四孝好学生很难得。”
越浮郁手上一顿,滞了好一会儿才说:“二十四……孝?”
见越浮郁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宴示秋不禁挑了下眉:“怎么,这个字不能用?”
“……老师开心就好。”越浮郁沉默良久,最后没点头也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