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虽握有兵权,但大越兵权并非全然由霍家掌控,朝堂之上还是荣家势大,皇帝越征与之抗衡。而荣家与霍家还有旧怨,霍大将军如今年纪已大,届时皇帝要查霍家的外孙女婿冉新,霍家不可能收买所有人来隐瞒冉新确实做过的事,何况此次越浮郁、越谦和荣遂言都看到了建阳府一众官员的渎职行径,待一应罪名被查了个底朝天,霍家若是明智,便知道该断去已烂之尾。
听了宴示秋的话,看着他沉静如玉的脸,惊鹊眉眼间渐渐平静了许多,她又朝宴示秋拜了一拜:“多谢宴太傅解惑,与不计较我方才态度不佳之过……宴太傅,太子殿下你们稍等。”
说着,惊鹊走入了之前藏起部分信件的那间破败屋子,出来后,和着自己身上的另外几封,一齐递给了宴示秋。
她又解释了下这些信件是如何获得并且藏住的,然后道:“上面几封是我从冉新那儿藏起来的,下面几封是府上另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的妾室春雨拿到的。”
宴示秋手里拿着信件,闻言微微颔首:“难怪,惊鹊姑娘方才将下面几封信件藏起来,是怕万一我并非可信之人,届时也只能从你身上搜到你藏起的几封,而不会把春雨姑娘牵连进来,且也能留下部分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让她以后还能找机会拿出来用,是吗?”
惊鹊轻轻点了下头,见宴示秋没有就在这里马上打开来看的意思,想了想还是道:“宴太傅不是还问我,为何会选择你来赌吗……宴太傅,你父母亲早逝,你家中可曾怀疑过他们的死因?”
宴示秋闻言一滞。
越浮郁刚才一直一手抱伞一手执伞的站在宴示秋身边,听着他和惊鹊对话并不插话,毕竟惊鹊要找的确实是宴示秋,估计也只是宴示秋,他陪着来了就来了,安静的陪着便是。
直到这会儿,越浮郁下意识扶了下宴示秋的手,然后看向惊鹊,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越浮郁看着可没有宴示秋的脾气好,但好在惊鹊也不是来跟他们说话玩的,她镇定道:“最上面那封信,是你们从京中出发来建阳府时,冉新的岳父、一品大官中书侍郎大人送来的,其中提了你们要来的事,还特意提了宴太傅和宴家当年之事,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和宴太傅的父母有关。”
宴示秋将其余的信件收好,留下最上面那封打开来看了。
看完后,他闭了闭眼。
“我父母当年到建阳府治水时,建阳府的知府还是这位庞自宽大人,彼时冉新是他手下的一个推官……”宴示秋轻声道,“这些年,家中从未怀疑过我父母的死因,只当是洪水无眼。”
不管是以前还在现代时,还是穿到了这个世界后,宴示秋都是父母早亡的家世背景。在现代时他父母的死因没有疑点,这些年他也习惯了没有父母、家中只有祖父祖母的日子,所以到了这个世界后宴示秋并没有想过父母之死会有什么内情。
然而现在手里这封庞自宽写给女婿冉新的信,显然就是在说当年宴家父母之死,很有内情,这翁婿俩脱不开关系。
见宴示秋脸上有些苍白,惊鹊心下感到抱歉,想了想还是开口接着道:“这信上提及的那个让冉新灭口的妾室,应该就是知道当年内情之人。冉新他岳父还在建阳府时,他只在外面养过他的表妹方姨娘为妾,这些年也不知为何,方姨娘一直都是独自住在府外的,据说冉新许久未曾去看过她。”
“她在府外,你们要找她的话应当方便许多。我知道她的住处……你们若是能护她安全,我想她应当是愿意做证人揭发冉新的,她对冉新似乎并无多少情分在了。至于冉新府上,他的夫人和管家都应当是知道颇多,尤其是管家,冉新做什么几乎都不太避着他。只是管家对冉新很是忠心,你们若是去找他,怕是会打草惊蛇。至于夫人,虽与冉新隔阂很深,但想来不大可能帮着外人对付冉新……”
惊鹊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股脑说了出来,最后她对着宴示秋和越浮郁深深一拜:“惊鹊在此,恳求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将此事放在心尖,救这些年陷于水火的建阳府百姓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嗷
裹着小被子困到发昏.jpg
第27章 三更合一
“辛苦惊鹊姑娘再在冉府忍耐一段时日。”最后, 宴示秋对惊鹊揖手道。
惊鹊回了一礼,然后表示自己还想在这旧宅中多留一阵儿,于是宴示秋和越浮郁便先行离开了这里。
从破败的初善学堂出来, 外面的雨势更大了些, 越浮郁打开绘着红色双鲤的油纸伞, 撑到了宴示秋头顶。
“老师……”越浮郁看着宴示秋略显苍白的脸色, 有些心疼。
宴示秋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随之轻颤,他回过神微微偏头对越浮郁笑了下:“无妨, 我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同撑着一把伞, 走入绵绵雨丝中。
因着下雨,街道两旁的摊贩少了许多, 路上的行人们也都步履匆匆, 宴示秋和越浮郁沿着一侧的道路慢慢往驿馆的方向回去。
“其实……”见越浮郁着实担心,但又忍着不出声怕扰他心绪的乖巧模样,宴示秋缓过来了, 便带着浅笑温声主动开口道, “我父母亲离世得太早,我那时还不大记事,又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对他们更是印象很浅,脑海中他们的模样,我更多是从祖父祖母那里听来的,平日里也不大容易想起来去怀念他们……即使如此, 刚才听到惊鹊姑娘提及, 又看到那封信件, 我心里还是又惊又怒, 查明当年之事还原真相、让他们多年之后能够安息、让凶手能在逍遥多年后被绳之于法……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我这会儿已然缓过来了,心中也就剩下要还他们安宁这一念头,若说伤心……更多是怕祖父祖母得知后难受。祖父祖母心性豁达,但早年没了独子和儿媳本就是伤痛,如今不仅要撕开来,还要血淋淋的撕开……我有些怕他们受不住。”
越浮郁想了想,回道:“到时我和老师一起回宴家,一起安慰二老。”
回到驿馆之后,姚喜和砚墨上前接伞的接伞,递帕子的递帕子,待坐下来喝了一杯热茶,越浮郁又给宴示秋递了一块糕点,问道:“老师,那我们之前的计划……”
宴示秋回来的路上也想过了,这会儿回他说:“还是按原计划不变,在建阳府一边查证一边盯着御洪事宜,中旬返京后在朝堂上启奏。我们如今在建阳府人手资历都不足,冉新之事不似之前在安阳城时徐芳州那事,我们没必要打草惊蛇硬碰硬。”
越浮郁素来是听宴示秋的安排的,这会儿仍然是,他点了点头,又问起来:“那惊鹊提起的那位姓方的姨娘,我们何时去找她确认当年之事的真相?”
宴示秋琢磨了下:“回京前一天吧。方姨娘和叶清颖也不一样,虽然惊鹊姑娘说冉新似是没打算对方姨娘下手,他根本连那封信都不在意,但毕竟庞自宽在信上提了她,这些日子也不知冉新有没有派人盯着她。而且方姨娘若是当真知晓当年我父母之死的真相,那她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证最好是要带回京去,一是利于诉案,二也是保她性命。回京前,我们按着惊鹊姑娘给的地址去找这位方姨娘,然后说服她、尽快带着她离开。”
“好。”越浮郁看着宴示秋在说话间隙慢吞吞吃掉了一块糕点,便紧跟着又拿起一块递给宴示秋。
宴示秋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挑了下眉,然后还是接了过来,顺便嘀咕说:“……以前都是我投喂你的。”
闻言,越浮郁展颜一笑。
宴示秋和越浮郁不欲与冉新这建阳府的地头蛇马上硬碰硬,冉新在建阳府毕竟根基深厚,背后又有霍家作靠山,而且整个建阳府有问题的不光是为首的知府冉新,他底下那些官员、建阳府官府的风气均很有问题,而这些问题要惩处根治起来,需要不少的时间,还需要能够做事的人。
所以,目前搜集建阳府的恶疮、以冉新为主的过错罪行,待回了京后再放到明面上来,由京中安排靠谱合适的纠察官员队伍来清理这建阳府,同时查清相关冤案——这建阳府中,含冤不得安息的必然不止宴示秋的父母亲当年之死——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理智且妥帖的。
虽然心里很想当下直接把冉新拿下狱去,但宴示秋和越浮郁还是选择暂且按捺下来。其实不光是他们两个,此次同行来到建阳府的皇长子越谦,大理寺少卿兼任工部员外郎的荣遂言,也都有把弹劾冉新及建阳府一众官员的事放在心上。
荣遂言自从来到建阳府后就很是兢兢业业,见天的守在江边,盯着工程或是与江边的老百姓说话,了解得更多之后,荣遂言这心里都觉得冉新的运气着实是好。
虽然这建阳府离京城有些远,素来又有水患这一天灾作为借口,冉新拉拢了人想要刻意隐瞒建阳府实况并不是难事,但他担任这建阳府知府十数年来居然都没被京中发现大问题,没被调任去其他地方,期间来这建阳府巡视的官员也都没有明面弹劾过……就这样安安稳稳坐在建阳府知府的位置上直至如今,碰上了代天子巡视、显然不大可能被他们收买的皇子,才算是碰上了硬茬,冉新这官场经营的能耐倒是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