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打算再仔细看看,却发现在这些脚印的某一处,还留有一个大小痕迹与其余都不同的脚印,比起花匠的脚印来说稍小些,但比起女人的足迹又大了些。
“诶?这是……”
还没等苏慕说完,柳潇然就神色严肃地比了个噤声的表情,一手拉过苏慕把人往下一按,两人就掩进了树丛里。
苏慕被拽得几乎整个人都挨到了柳潇然的身上,但柳潇然似乎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一只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他便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屈着腿,跟着屏气凝神地蹲在那儿。
脚步声逐渐靠近,而人的交谈声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似乎是在抱怨什么:“……最近都不能……”
一个威严且年长的声音打断了他:“不能什么,如今家里有着白事,再去外面寻乐我打断你的腿。”
苏慕和柳潇然了然地对视一眼。
这声音既然不是他们日前见过的洪思齐,那定然就是洪承羽和洪逸尘了。
洪逸尘刻意拖长了语调说道:“哦?原来大哥是觉得我在外寻乐不对,所以这才在内——”
后面意味深长的停顿让两个躲在暗处的人都觉得心神一凛,洪逸尘此举必然是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洪承羽的声音也为之一顿,随即是他刻意压低声音的反驳:“你胡说什么?”
洪逸尘嗤笑一声,回道:“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大哥你急什么?”
随着脚步声渐远,两人的说话声也逐渐模糊,再听不真切。等到确认两人都走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到这个时候柳潇然才发现,自己刚刚只顾着拉人,全然没发现自己和苏慕的几乎是紧贴在一块,自己的手还一直按着苏慕的肩,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从前也不是没有和其他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但却从没生出过这一两分怪异的感觉来。
等到苏慕回过神,柳潇然已经站好恍若无事发生。
“看来那两个人有大问题。”苏慕摸了摸自己的从发绳上垂下的流苏,觉得自己的鼻尖还隐隐约约地缠绕着一股檀木清香。
那味道清冷而疏离,和柳潇然本人倒是很像。
苏慕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偷偷瞄了眼站在对面正思索着问题的柳潇然。
柳潇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望了一眼过来,苏慕只能又接了一句:“那句在内值得我们去仔细查一查,或者让陆大人去查一查。”
柳潇然显然也很赞同这一点,因此等陆灵珏刚坐下还没喝口热茶,柳潇然就开口问道:“打探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消息?”
陆灵珏顿时噎住了。
那个……打听到了碧水县最有名的竹影楼里的醉蟹极好吃算吗?
陆灵珏自然是没敢这么说,他只能求助地看向了苏慕。
苏慕收到了他的信号,轻咳一声:“这来来往往的人对府内的事物都是一知半解,想必即便说了点什么,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我们查案还是要小心为上。”
陆灵珏赶紧点头,顺着杆子往下爬:“是啊,他们说得越发离谱,想必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罢。”
柳潇然轻轻地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苏慕,后者也没怕他,眯着眼睛笑了笑。
苏慕自然是有恃无恐的,柳潇然更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责罚陆灵珏,毕竟在和府内的几位主事人打交道这件事上,陆灵珏比自己和柳潇然都要拿手得多。
“你可见到这府上的主人了?”看着柳潇然像是默认似的没继续说话,苏慕便和陆灵珏攀谈起来。
“一开始就见到了之前咱们见过的那位,洪二老爷,其他的,好像还远远望见了洪四公子和……应当是洪家如今当家的吧,走过来和他说话,倒是没看到那位传说中那位洪三小姐,其余的,奥!”
陆灵珏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差点给忘了,其实是有看到些奇怪的地方的,我还见到了大夫人,就是洪大老爷的那位夫人,据说很是温婉贤良,但是我看到的时候,却见她虽然与人交谈时和颜悦色,但看见洪大老爷走过来的时候,神色顿时就变了,我也说不出那是什么神色,似乎有些害怕在里头,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当时看的人多,便有人开口问了洪老爷,洪老爷只说是最近因为琐事闹了矛盾,但是吧……”陆灵珏喝了口茶,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他说话的时候心虚得很,一句话愣是结巴了三次,这里面应当不是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陆灵珏的话一出,苏慕和柳潇然都对那句“在内”有了一种更为清晰的揣测,若是这个想法被证实,那么凶手杀死梁萱萱的目的,或许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靠近水边,容易变得不幸!
(关于我国古代的丧葬习俗,是否吃席,各个地方的习俗并不一样,一般在中原地区还是有这个习俗的,是因为古代丧礼是大事,一般是需要亲朋好友来帮忙这样,所以你需要请人吃饭,这里我把时间提前了。而且不用担心尸体下葬了就那没证据啦,古代下葬还要选日子还挺麻烦的,几天内是不会下葬滴,这也是柳少卿要求不打草惊蛇的原因之一⊙▽⊙)
第16章 深宅(二)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这才刚坐……”接收到柳潇然投过来的冷漠眼神一枚后,陆灵珏的最后一个字弱弱地被自己憋了回去,“下。”
苏慕在一旁安抚地拍了拍陆灵珏的肩膀道:“辰初莫恼,只是今日既然来了,也该打听些东西出来,等到这个案子有了眉目,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陆灵珏一听便乐了,本身自己就不敢违抗柳潇然,这会儿还平白捡了顿饭,实在是意外之喜。他伸手勾住了苏慕的肩膀:“我就知道喻之对我最好了!”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柳潇然微微有些诧异。
他们竟然已经如此熟悉了么?
这个念头随即就消失在了他的脑海中,眼前的主屋里设了灵堂,人来人往,足见洪家在碧水县的地位,柳潇然遥遥地往里面望了一眼,抬腿便走了进去。
刚跨进主厅的门槛,三人就发现人群中央站着的正是他们要找的主角。灵堂上,洪思齐正瘫倒在棺椁边上,而洪承羽正代替着他在应酬各位前来吊唁的亲友,洪逸尘则是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着,懒洋洋地冷眼旁观,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陆灵珏整了整自己的神色,从人群中拨开了一条道混了进去,柳潇然和苏慕也跟着一步一步地挪到了人群的前头。
柳潇然早在之前就备下了包奠礼,躬身过后将信封递给了洪承羽,淡淡地说了句:“节哀。”
洪承羽没去县衙,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是什么人,只是那信封内厚厚一叠的银票做不得假,眼前之人更是将一袭简单白衣穿出了十足的贵气,身姿英挺,眉目间则透露出一股冷冽孤傲来,绝非普通人。他便认为是自家二弟在外经商时认识的某个贵人,因此客客气气地回了礼。
还没等他开口,一旁就传出了一个另一个声音:“梁夫人这样好的人……这般猝不及防,可当真是让人觉得惋惜啊。”
洪承羽微微一愣,看向了说话的人。
柳潇然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说话者一袭浅淡青衣,眉目间可见少年意气,另一人也是一袭白衣,但白衣上有用黑丝金线所绣成的一片祥云纹路,精致典雅,而那人长得俊美,眼眸露出的温和神采与柳潇然给人的逼仄感截然不同,让人不经意间便能觉得亲切许多。
洪承羽心下更是惊讶,这几人光看衣着和面相便知不是普通人,竟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贵族公子,想着不愿得罪权贵,他回话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弟媳确实命苦。”
苏慕在一旁虽未言语,但却仔细观察着洪承羽的神态,除却打量自己的时间,他在回话时还有一阵轻微的停顿,像是有些犹豫,随即便垂着眼睛说话,也不与说话的陆灵珏对视,看上去颇有几分心虚。
他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夫人平日里与人为善,性情温和,不知是为什么才……”后半句话苏慕没有说完,为的是想看看洪承羽的反应。
他若是当真无辜,应当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再不济也是觉得梁萱萱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自尽,和旁人没有关系,可若是他心里有鬼……
洪承羽听了这话后脸色微变,手无意识地交叉在胸口位置,手指狠狠绞紧在一起,眼神更是盯着苏慕不放,嘴巴微张了好几次后,他垂下了眼:“这个……这个我也不知,可能是……可能是二弟平日里回来的次数少,她一人觉得支撑不下去,因此……”
“可是我听说二老爷前一个月就回来了?夫人还是觉得生活不如意么?”陆灵珏在一旁接着问道。
虽然打听的是府内秘事,本来是于理不合的,但也不知道是因为陆灵珏问的自然,还是因为洪承羽这会正在想其他事,他只是呆呆地在那里愣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了。”
说话间,一个小身影突然窜了过来,招呼也没打,开口就问道:“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