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姚华被教训惯了,也不退缩:“你把麦摘了不就是默许可以聊聊么?咱们好好说说嘛。”
陆深重新闭眼。
那一句都问出来了,底下也就能顺畅点儿,季姚华凑在他枕边,期期艾艾地:“哥,我,我也喜欢他……”
陆深说:“你不久前不是还很讨厌他么?”
季姚华振振有词:“那你之前也挺讨厌他啊,还叫我别跟他有牵扯,现在不也变了心?”
陆深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人总是会变的,谢竹声变了样子,他们兄弟俩的心,也就跟着变了。
他想起很久前,第一次知道谢竹声这个人,是撞见他和人打架,还是跟女人打架。
灯光晦暗的会所走廊,涂口红眼影的青年疯狂得不可言喻,抓着女人的头发用力挠人家的脸,简直和泼妇没什么两样。
他当时只看了一眼,除了有一点反感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情绪,后来知道他就是追着季姚华不放的那个同性恋,同样也是漫不经心,淡淡嘱咐季姚华一句,也不过出于外祖家声誉的考虑。
那时候青年于他,不过一个面目模糊的路人,像一团稍微污浊些的空气,闻到时遮一下鼻子,很快就完全消散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那幢海边的别墅里,再与青年猝不及防地相遇,随即一连串的情绪变化就如烟花腾空,令人清醒着目眩神迷。
季姚华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变化怎么能那么大,之前还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就一点儿也不留恋了……”
他向陆深找认同:“哥,你说他是不是没有心!”
陆深睁眼,冷冷飞来一记眼刀:“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季姚华沮丧垂头。
好吧,他就是不甘心谢竹声的一去不回头,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过于恶劣。
他发了会儿呆,又说:“那现在,你也喜欢他,我也喜欢他,还有那个沈知意……”
他烦躁地一捶炕沿:“这家伙,怎么那么招人!”
这次,陆深心里难得的升起一丝认同。
季姚华抱怨完:“哥,那现在,咱们可得公平竞争啊……你不能,不能……”
他瞅着陆深,陆深不耐烦:“不能什么。”
“不能……”季姚华一咬牙,“不能用你的身份来压我!情场之上无兄弟,只有公平竞争的情敌!”
他把“公平竞争”四个字儿咬得很重,陆深冷冷瞥他一眼:“你觉得我在压你?”
季姚华愤愤:“难道不是?!每次我跟谢竹声玩,你就拿气势吓人,你就仗着是我哥,对我进行血脉压制!”
陆深:“……”
他真的有些匪夷所思,这个蠢得可爱的玩意儿,竟然真的流着一部分和他相同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俩の私房话
第53章 我有点怂
陆深本就不多的耐心完全消耗殆尽, 冷冷道:“出去。”
季姚华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习惯性就一哆嗦,却还是赖着不想走:“哥, 我……”
陆深盯着他:“出去, 把门带上, 别叫我说第三次。”
季姚华蹦起来,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大声嚷嚷:“看看, 看看!还说你没压我?!”
陆深翻了个身, 懒得理他。
房门被合上,耳边重新恢复了清净。
夏日的午后有一种独特的安宁, 窗外的蝉单调地长鸣, 林间有鸟儿叽喳不休的啼声,陆深枕着手,慢慢被蔓延而上的困意拽入了梦境之中。
他又梦见谢竹声了。
梦里, 他们好像又回到院子里, 餐桌旁, 穿白色衬衫的青年短发乌黑, 肤白若雪,形状漂亮的嘴唇红红的, 笑得弯弯, 伸长了手, 把鸡腿喂到……
季姚华嘴里。
他那好弟弟, 就仿佛一只贪婪的犬一般, 顺着鸡腿舔上谢竹声的手指,猩红的舌头把他白生生一截指尖淋漓地缠裹, 青年却不躲, 还冲着谷元姬笑:“谷姐姐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啊……”
说话的同时, 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咪咪地叫着,被青年摸了脑袋,就露出狐狸一般得逞的笑容。
他胸膛像是要炸开,一团污浊的烦躁感在脑子里左冲右突,逼得他攥紧拳头。
他拼命想冲到青年身边去,两脚却像陷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难以挣脱。
他咬着牙冲撞、无声地嘶吼,终于挣脱了束缚,伸出汗湿的手掌一把攥住谢竹声的脖子,把他用力扯到自己怀里,拿胳膊紧紧箍住他细瘦的腰身,冲他殷红的嘴唇狠狠亲下去。
旁边立刻响起一阵惊呼,他余光瞥见沈知意、季姚华他们震惊的脸,却一点也不尴尬,甚至很痛快。
他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地吮吸,把谢竹声嘴唇亲到变形,青年像被狼犬叼住的兔子一样发出破碎的哀鸣,拼命在他怀中挣扎,慌乱地抓挠他的脸,却一点儿也不疼。
反倒是一种细细的,落不到实处似的瘙痒。
他被这痒弄得发狠,一把攥住青年的手腕扯下去,脸上的痒意却并没有消退。
恍惚中他听见笑声,垂眸看,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小青年在咬着嘴唇吭哧吭哧地笑,清亮的瞳孔中竟然倾泻出狡黠的笑意。
他看着他沾了水光的嘴唇花瓣一样,在若隐若现的,迷雾中分分合合,在叫他。
陆……
陆哥……
陆深……
“陆哥!”
耳边乍然响起一声清亮的呼唤,陆深倏地睁眼,就望见梦中那张漂亮的脸。
——谢竹声俯身趴在他头顶,点墨似的瞳孔中有真实的笑意,还有点儿讶然。
看见他睁眼,谢竹声又叫了他一声:“陆哥,你醒啦!”
陆深心跳如鼓,梦里那股子激切的劲头还残留着,耳膜上一阵鼓噪,他愣了很久,才发现自己还在剧烈地喘息着。
而手里,还紧紧攥着青年的手腕。
谢竹声手中捏着一束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腕子叫他攥着不能挣脱,狗尾巴草长长的尖儿就垂下来,在他脸上扫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
陆深:“……”
谢竹声讶异地瞧着他:“陆哥,你做噩梦了吗?怎么这么多汗?”
还,还突然抓住他手腕不放……
陆深倏地松手,抬眼对上青年笑意盎然的杏眸:“你干什么。”
嘿嘿,我来骚扰骚扰你~
谢竹声一本正经:“中午睡多了晚上会失眠,我来叫你起床呀。”
陆深闭眼缓了下神,就撑着胳膊坐起身,忽的感受到什么,动作猛的一僵。
谢竹声就手肘撑着趴在炕沿,左手支着下巴,看着陆深行动有异,目光不经意就往下一落。
……
卧槽。
卧槽卧槽,他看到了什么。
男人不是只有早上的时候会出状况么?怎么午睡起来也能这样?!
陆深他……这么精神的么……
谢竹声心口一紧,脸上就跟着发热,下意识撤开目光,却又忍不住悄咪咪地往那处瞟。
妈耶!
再偷偷看一眼。
还是好大——的帐篷!
陆深忽的一把拽过枕头挡在腰间。
谢竹声抿抿唇,乖巧地垂下眼睛。
我什么也没看见喔~OvO
陆深:“…………”
他嘴唇动了动,掩唇轻咳一声,不是很自然地转移注意力:“你手里拿的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高档丝绒里揉了一把石英砂,有一种昂贵又粗粝的性感。
谢竹声莫名也有点儿口干舌燥,垂着脑袋,搓了下狗尾巴草的尖儿:“啊,是小兔子……”
“狗尾巴草编的兔子?”
“嗯,是……”
啊啊啊啊好诡异啊,他是现在就找借口跑出去还是继续留下来跟陆深尬聊呢?!
陆深这是做春.梦了么?竟然激动成这个样子……
谢竹声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刚刚这里被陆深紧紧攥住,掌心的热汗都把他弄湿了……
现在一想到陆深……这圈皮肤都好像发起烫来,被什么火舔着一样……他体温怎么能那么高啊!
陆深用力按住枕头,沉沉盯着面前青年看似乖巧垂落实则一直在不安分颤动着的睫毛。
他目光缓慢下移,掠过他秀挺的鼻梁,落在嘴唇上。
粉粉的,轻轻抿一下又松开,颜色先是一淡,又很快变得比之前更红。
这唇瓣……脑海中飞速掠过迷乱梦境中的几个碎片,陆深呼吸一重,按住枕头的手更用两分力。
空气一时安静,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似是僵持,又像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有一股看不见的骚动就伴随着两道一沉一轻的呼吸缴缠,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
窗外的蝉鸣鸟啼似乎更嘹亮,却愈发衬出人心幽微。
耳边安静得能听见白噪音,谢竹声大气都不敢喘,手上无意识地揉搓,把兔子尾巴搓秃了。
他垂眸盯着手上的草兔子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恍然回神似的,喃喃:“这个,这个,是我编了要给你的……”
他慌慌张张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把草兔子丢到炕上去,也不管到底落在哪儿了,就转身快速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