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不由皱了下眉。
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他最深处的内心却对自己隐藏起来了。他能听见他的快乐和欢脱,却无法窥知他的秘密和心事。
胳膊突然被轻轻抵住,陆深垂眼,看见青年毛茸茸的发顶,而那根熟悉的呆毛正在随风飘摇。
他轻轻叹口气,抬手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想,大约人总是不知足的,他能听见这个人的快乐,就已是天赐的好运了,现在却还渴望能真正触碰到他最隐秘的内心。
如此贪婪,竟像一个被惯坏的小孩。
思绪被一声低呼突然打断:“哎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陆深偏头,就看见谢竹声傻兮兮地笑:“不是很多啊……”
谷元姬震惊:“这一坛都被你喝完了!还不是很多??你怕不是已经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上一章修改了下,加了点内容,读者们可以回头看看~(对手指)
第26章 我喜不喜欢
谷元姬晃了下手里的酒坛, 只能听见坛底一点儿酒液摇动的声音。
再看谢竹声,才发现他杏眼漾波,两颊晕红, 两手抱着酒碗一个劲儿地笑, 妥妥一副醉猫似的憨态。
季姚华像是撞见了天降红雨:“不是吧, 真有人喝米酒都能醉?”
沈知意推了下眼镜:“米酒发酵时间越长酒精度越高,自己家酿的米酒度数虽说逊于啤酒, 但后劲大, 喝多了当然也会醉。”
“啤酒?”谢竹声精准捕捉关键词,迷迷瞪瞪地笑, “啤酒……我能, 喝两罐!”
他竖起两根手指,转头跟陆深炫耀:“……两罐呢!”
陆深忍不住低笑,抬手握住了那两根细白的指头。
季姚华简直服了:“两罐啤酒就能醉, 怎么你还很自豪?”
海上的风裹着咸湿的水汽, 一阵又一阵扑上人脸颊, 旁边的跟拍摄像打了个哈欠, 陆深一手揽住谢竹声肩膀,看了眼腕表:“快十一点了, 咱们也散吧。”
沈知意站起来, 先发制人:“我扶竹声回别墅。”
谢竹声小小惊呼一声, 眨眼之间已经被一双强健的胳膊打横抱起。沈知意脚步一顿, 就看陆深淡淡扫来一眼:“不用。”
男人足有一米九的身高, 以及冷淡威严的气势,令他面前绝大多数的人都能感受到无法言说的压迫。
而此刻他抱着瘦削的青年, 就好像一只守护伴侣的雄狮, 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相信, 没人能从他的手里夺走那青年。
沈知意眼底涌上一抹郁色,正要开口,却听陆深怀里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花生。”
“什么?”陆深低头,神色立刻变得柔和。
谢竹声偎在他胸前,一手抓着他的衣服,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盯着温时妍手里正要收进食盒的盘子。
“我要……花生。”
“……”陆深抬眼看去,温时妍一愣,赶紧把盘子递过来:“呃,是要这个吗?”
谢竹声伸出双手接住盘子,然后重新缩回去紧紧抱住,还往陆深怀里蜷得更深,好像一只得偿所愿的满足的猫咪。
陆深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深黑的眼眸渐渐软如春水。半晌,他轻轻笑了声,便再不看沈知意,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向别墅走去。
一旁的跟拍摄像已经完全不困了,跟着两人的两位摄影师兴奋地对视一眼,就急忙扛起摄像头小跑着跟上去了。
剩下一位摄像师留在原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拍沈知意的表情。
沈知意冷冷看了那背影半晌,转头瞥了眼快怼到脸上的镜头,头一回维持不住温柔的伪装,冷笑一声,也转身大步走了。
谷元姬收回目光,低头把一只盘子收进食盒,突然问:“你们觉不觉得,嘉宾们也该换换房间啊?”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陆深跟谢竹声亲昵,不就是因为两人整天同吃同睡,才比别人更多相处的机会么?这下更好,一个喝醉了,另一个本就怀着些不一样的心思,两人再回去换个衣服啊、帮忙洗个脸擦个手什么的,那更不得了了!
男嘉宾的房间她们也都看过,那么小的空间,两张床摆的那么近,那跟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想想也知道节目组安的是什么心!
哼,这个谢竹声,她真的怀疑他到底是真傻白甜还是城府深了,这么一醉,陆深几个就上赶着献殷勤,她都不敢想,今晚一过,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她这话可算是说到季姚华心坎上去了,他把那只压桌布的海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地把玩,头一回觉得谷元姬有点儿顺眼。
他就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镜头,笑了下:“是啊,同一个室友住了那么久,也该换换了。这样才新鲜呢,不是么?”
小别墅二楼,李导演坐在监视屏后,摸了摸自己渐秃的头顶:“他这话,是不是专门说给我听呢……”
副导演忍笑:“显然就是啊!”
李导演看了眼海边独自吹风的沈知意,又看看专心擦拭海螺表面砂砾的季姚华,笑着叹口气:“失算失算,的确是咱们考虑不周了。”
副导安慰:“关键当初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么!那导演您看,下周去北边的时候……”
李导想了想:“行,反正这周也只剩明天一天了,先就这么着吧,等下周去了别的地方,再想办法重新搭配室友吧!”
陆深抱着谢竹声一路回到卧室,用脚跟踢上房门,转身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上。
实话说,青年瞧着清瘦,抱在手里时却又软又轻,毛茸茸的小脑袋就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软绵绵的身体蜷在他怀里,身体接触的地方就清晰而迅速地蔓延起一片令人安心的暖热,热得陆深脊背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弯腰把他放在床上,温暖的身体将将离开他的胸膛,陆深低着头,忽然有些不想放手。
脖子蓦地一勒,他垂眼,看见谢竹声揪住他胸前的布料。
他一顿,维持着抱人的姿势,轻声问:“怎么?”
谢竹声垂着眼睛,不说话。
陆深紧紧盯住他浓密的睫毛,试探地问:“……不想我走?”
谢竹声摇摇头,他却清晰地感受到后颈被衣领勒得更紧。
“……”陆深蓦然觉得好笑。
寻常人酒醉后总是吐真言,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口是心非呢。
他瞥了眼镜头,耐心地哄:“让我去把摄像机盖上,好不好?”
谢竹声不说话,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却没有半分放松。
不管它,不要走。
陆深笑了下。
行吧,这可是你自己不让我遮住镜头的。
他就从善如流地重新抱住青年,让两人一起靠在床头,抬手摘掉了两只麦,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谢竹声手里还抓着盘子,他抬头看了眼陆深,似乎确定这个人不会走了,就放下心来,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安安静静地一粒一粒吃起了花生。
陆深有些稀罕地盯着他目不转睛,他真的从未见过有人喝醉后会如此乖巧,小小一只,就这么蜷在他怀里,好像他这里是什么能让小动物安心的小巢,简直乖得不像话。
谢竹声吃相不算优雅,但十足可爱,把花生放进口中后就紧紧抿住嘴巴,腮帮子一动一动地细嚼慢咽,陆深就想起家里小侄子养的那只仓鼠,忍不住又笑。
怎么能这么可爱。
那根已经很熟悉了的呆毛轻轻戳着他下巴,凉凉的,痒痒的,陆深紧了紧胳膊,低头看他,叫:“谢竹声。”
谢竹声微微偏了下头,眼神懵懂,却像在说“有本便奏”。
陆深眼神渐热:“你……喜欢我么?”
谢竹声眨了下眼睛,像是害羞一样又把脑袋低下去。
“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陆深追着他,一声声地问。
这句话问出口,陆深就觉得体内哪一个要紧处的开关被拨动,一颗心痒得不行,又倏然变得燥热,烧得他急切难耐,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耍无赖也似,就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仗着他逃不成跑不了,非得问出个可心的答案。
“喜欢”这个词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无情的人嫌它矫情,不屑一顾,可这无情之人动了情,怎么办,怎么办?
——那就只好叫这魔咒似的一声“喜欢”牢牢困住,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谢竹声受不了似的把脑袋拼命往另一边拧,陆深追逐着,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放任自己的绅士和礼教被这把心火彻底焚烧。
“告诉我,告诉我。”他苦苦追寻,“喜不喜欢我?真的喜欢我吗?”
人心不知足,人心最不知足,这道理他学过也见过,嘲讽过别人的贪婪,现在轮到他自己。
青年的心已经把“喜欢他”变着花样儿说了千万遍,可他就是贪得无厌,还想听一听,光明正大地听一听,他要听谢竹声亲口说给他。
他都觉得自己有问题。人总是怀疑挂在嘴上的爱,费尽心思也想探寻那个人真正的心,可他把谢竹声的心听得一清二楚,却无比迫切地想听他讲,听他说,听他告诉——喜欢你,是的,我喜欢你,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