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点头。
“那天猎麋的时候,你和他的交流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看到他对你的袒护。他对你的好跟对我的完全不同。我看到他对你好,我嫉妒得发疯。”
苏南寻默然,原来盘会强上他是因为骊,这令他更难以接受。他身边向来不缺追求者,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在这个地方,所有人喜欢的都该是他。
但他忘了,他与这里的人最大的不同、也是最吸引人的,无非就是他的身份、还有看起来奇特的装扮。
在这么一个审美尚未完全开化、饱暖就是最大愿望的时代,他不够强健的体魄、不够有力的臂膀、甚至不够快的反应速度,对这里的很多人来说,是累赘。
苏南寻虽然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他想通后也不再言语,只点点头,说:“睡吧。”
盘闭上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别跟骊说。”
苏南寻答好。
就在苏南寻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和他后背相贴的盘忽然又出声:“如果你愿意,骊我们可以共享。”
苏南寻装作已经睡去,没有回答。
就这样,两人在山洞中过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中,苏南寻每天都会在洞口吹响哨子,希望盘的族人能在经过这里时听到他们的求救并把他们救回去。
但是这并不奏效,直到盘能下地,苏南寻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盘拖着虚浮的脚步,站到苏南寻身边,沉着脸道:“不用吹了,这么久没有来找我们,族中肯定出事了。”
苏南寻扶住盘,沉默地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回衣服中。
盘的手扣在苏南寻肩上,道:“回吧。”
苏南寻回身,问:“你可以么?”
盘不语,过了许久才道:“不行也得回。”
盘的身体状况比他自己料想的更差,快到部落时伤口已尽数崩裂,包扎的布料上全是血迹。
苏南寻背不动盘,走到最后两人几乎是走几步就得歇息,盘靠着要回去看看的信念强撑着,才不至于倒在路途中。
部落安静得有些诡异,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们,用以入内的吊桥就算在白天都没有放下来。苏南寻和盘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部落出了不小的问题。
苏南寻将木矛递给盘,又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哨子摘下,为盘戴上,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先去探探虚实。”
盘很清楚,他现在就算拿着木矛都费劲,更不用说用它给敌人致命一击。
但苏南寻提出的办法是最优解,他在这里遇见猛兽的概率并不大,而如果他的部落被攻占了,身为首领的他与苏南寻一同进入,那更是自寻死路。
苏南寻为自己鼓了鼓气,站在吊桥头喊:“喂!我是苏南寻,我回来了!”
苏南寻没有提起盘,他怕万一部落被攻陷,提起了反而会给盘带来灾祸。
他连喊三声,吊桥才缓缓地被放了下了。
迎接苏南寻的是两位他曾见过的族人,他们不由分说地将苏南寻捆了起来。
苏南寻顿觉不对劲,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沉住气,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在他和盘不在部落的这几天,部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南寻脖子上的贝壳项链被其中一个押着他的男人强硬地拽下,粗糙的麻绳磨得他皮肤生疼,圆润的白螺七零八落地坠在地上。
这串饰品对苏南寻来说价值不在于本身,而在于每一颗螺中都带着朔满满的心意。
他下意识想弯下身去捞,却被押着他的男人用力地踢了一下屁股,整个人止不住往前栽,摔了个狗吃屎。
他被扯着领子强硬地拽起,被推搡着押到了部落举行祭祀的地方。
苏南寻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木架上的朔。
朔身上是纵横交错的鞭伤,他闭着眼睛,唇色苍白,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像晕过去了。
苏南寻难以置信地环视四周,想寻找骊的踪影。
但他一无所获。
吸引苏南寻注意力的是原本属于盘的屋子,此时门敞开着,看起来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换了个遍。
从苏南寻的角度看去,屋内布置奢华无比,显然不是骊的风格。
这个认知让苏南寻稍稍放下了心。
押着苏南寻的两位壮汉将他绑到木架上之后咬着耳朵交流了两句便离开了。
偌大一片空地上仅剩苏南寻和状况看起来很糟糕的朔。
苏南寻定了定心神,决定将朔叫醒,了解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21章 20
苏南寻不断地叫着朔的名字,但对方始终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应答的迹象。
他不敢叫得太大声,唯恐被其他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摆动着身体,希望能带动木架,用束缚着自己的木架去敲朔身后的木架,以这样的方式叫醒朔。
这个方式果然奏效,朔睁开了眼睛。
朔看到苏南寻的第一反应是愕然,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南寻将耳朵凑过去:“告诉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好想办法让咱俩脱险。”
朔看着苏南寻的笑脸,鼻子一酸,还没张口眼圈先红了。
朔呜咽着,似乎想挣脱木架扑进苏南寻怀中,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向苏南寻讲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变故——当然,这些也并非全部由朔亲身经历,有一部分是骊向他讲述的。
苏南寻和盘碰到野猪的那天,族人们在约定地点等了两人许久,直到天已经擦黑,都没有看到两人的踪影。
他们不得不回去。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比以往晚很多才到部落。
首领不见了,狩猎者之间的气氛很是低沉,这种情绪也感染到了族人,在那个晚上整个部落都死气沉沉的。
首领对一个部落而言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所有人都不相信可以在野外独自生存一个月并且猎到许多猎物的盘就这么死去。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总之到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一天不将通往部落外的吊桥收上去,倘若盘半夜回到部落,也方便进来。
盘不在,决策的重担便落在骊肩上,骊挑选了十数名壮丁,让他们轮番把守吊桥,以防动物的侵扰和其他部落的偷袭。
照理说盘走失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被敌方部落所悉知,但他们偏偏就知道了,还凑巧地在那个夜晚发动了进攻。
入侵者杀了把守吊桥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部落,等部落中的人发现时为时已晚,部落中的孩子和女人都被带走了。
被带走的人没有发出任何求救信号,骊怀疑他们都被打晕了。
凭迹寻踪是优秀猎人必备的本领,骊点了一队人前去追踪,入侵者很快就被追上了。
双方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交战,入侵者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因此骊这一方的人略胜一筹。
让骊没想到的是,那些与骊交战的人只是入侵者的其中一部分,令一部分人早就带着他的族人逃之夭夭了。
询问后骊才知道,那些入侵者来自被吕昌征服的部落中,他们因各种各样不尽相同的原因,不愿接受吕昌的统治。
他们无一例外都对吕昌以及吕昌所统领的部落有着恨意,认为吕昌打破了他们原本的平静生活。
距他们所说,他们是为了带回自己的亲人才会半夜来偷袭,而今夜适合偷袭的消息是由骊所在部落的人传递给他们的。
骊回到部落后,发现除了把守吊桥的人被杀,其余人皆安然无恙——大概是吕昌胜利并吞并其他部落后并没有对原部落的人进行残酷的虐杀,因此那晚的入侵者也没有在部落中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骊抓了一个人回来,准备抓出部落中的奸细。
但此时朔已经被梵绑起来了,梵说他也抓到了一位入侵者,指明了朔是内奸。
骊问:“那个人呢?”
梵漫不经心地答:“绑着呢,我带你去看看。”
骊过去的时候,那位俘虏已经咬舌自尽了。
俘虏死无对证,朔无法翻案。
朔为了给苏南寻做一条漂亮的项链,平日里会让族人们将贝壳等等做首饰的原材料交给他,他会仔细排布、精心设计,将做好的首饰交给委托他的族人,而后从中收取一到两颗作为报酬。
这件事朔一直秘密进行着,因为避讳他的人本就多,无论是送人还是自戴,委托人总不太希望别人知道他是制作者。倘若是送人,那更不必说,比起首饰是委托别人制作的,被赠与者更希望是赠与者亲手做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几天前暴雨后,朔给了苏南寻那串洁白无瑕的贝壳。比起相信成日关在屋中的朔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那串贝壳的,族人们更愿意相信那是敌方部落的人赠与他的。
况且在这里,贝壳相当于货币,是昂贵的东西。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朔澄清。
骊自然不相信这种屈打成招的把戏,他问他带回来的人:“你说出谁是奸细,我就放你回去。”
那个人被骊抓着,都快吓尿了,他哆哆嗦嗦指着朔:“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