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树下绝望地仰望树顶,打算换棵树再试试。
“真是没用。手给我。”
苏南寻听到盘的声音讶异地抬起头,想确认那不是他的错觉,却又听对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
苏南寻站在树瘤上踮起脚伸出手努力向上够,盘坐在枝丫上,伸手向下,两人的手还差约摸一掌长就能碰到时,盘忽然变了脸色。
苏南寻自然也听到了“哼哼”的声响,但他不敢回头,他怕看到什么骇人的动物。
盘大概是真的急了,他上半身又往下探了一点儿,堪堪抓住了苏南寻的手。
但盘显然高估自己的力量、亦或者说他低估了苏南寻的重量;他抓住了苏南寻后,大概是没平衡好重心,整个人止不住往下坠。
他反手抓住粗壮的树干,这才没有继续往下跌。他的手臂因为用力,青筋暴起,却还是无法将苏南寻彻底拉到树上。
苏南寻心道吾命休矣,他回头看到一只野猪向他奔来,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兴奋,发出了高亢的“哼哼”声。
盘的手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猛地松了手,他抱着苏南寻,在地上滚了一圈。
苏南寻看到对方明显袒护的姿势,心中微微动容。
盘却没有心思管苏南寻是怎么想的,他喝道:“到一边去,我来对付它。”
苏南寻总觉得自己该帮点忙,但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根本无从帮起。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盘已经和野猪开始了对视。
苏南寻明白,不管是盘故意对苏南寻大声说话还是与野猪对视,这些在野猪看来,都是挑衅。
苏南寻面朝盘和野猪,缓缓朝高地退去,他迅速镇定下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通知其他人,但他发出的声响很有可能会被野猪误判为再一次的挑衅。
苏南寻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将其放到嘴边吹响——自从他参加狩猎以来,那个哨子就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刺激着那头野猪,它变得更加暴躁,它的视线不住地在苏南寻和盘直接逡巡,似乎在思考谁的威胁更大。
野猪终于停止了思考,它猛地冲向苏南寻所在的方向,盘捡起一块石头掷向野猪,希望能借此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对野猪又厚又硬的皮来说仿佛隔靴搔痒,但这一行为更点燃了野猪的怒火,野猪立马调转方向,盘一时躲闪不及,被猪獠牙刮过腿部,登时血流不止。
盘的目的倒是达到了,不过达成的方式惨烈了些。
盘与野猪缠斗在一起,他最后找准了机会,捡起方才被他丢下的木矛,直直插入猪鼻子中。
猪被痛得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血溅了盘一身,盘气喘吁吁地命令苏南寻:“跑!”
苏南寻深知,野猪体型硕大、难免笨重,跑起来也是呈直线,要让它更难追上自己,忽左忽右地跑是一个好办法。
但他不能就这么一跑了之,虽然盘先前的强迫令他十分痛苦,一码归一码,他不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于是苏南寻边向野猪扔石子边喊:“你也快跑!”
盘抡起拳头,以猪鼻骨为中心,且战且退,并在瞬息间拔出插在猪鼻孔间的木矛,复又插入,如此反复几次。
猪在疼痛中已经失去理智,它张着大嘴,数次想咬盘,都被盘幸运地躲过了。
苏南寻看得心惊肉跳。
盘一身是血,苏南寻甚至分不清那些血出自猪还是人。
盘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他将木矛再一次深深推入猪的鼻子中,撒腿就跑。
两人绕着树桩在林中奔跑,听着耳边的林风呼啸,当奔跑的快乐从四肢百骸传至脑中时,苏南寻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他偏头去看身边的人,大量的失血让对方跑得唇色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这个认知让苏南寻有些惊慌,他伸出手想握住盘,似乎这样就能给对方力量。
盘却是以为苏南寻跑不动了,他气喘吁吁地道:“今天扛不动你了。”
苏南寻摇摇头,正打算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转头向后看,那头野猪已经支撑不住倒下了。
盘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朝苏南寻露出一个笑容,软软地往地上栽。
苏南寻扶住盘,他看见自己的手瞬间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心知大事不好。
“再坚持一会。我帮你止血。”苏南寻说。
两个人经过奔跑,离方才“偶遇”野猪的地方越有四五百米远,更接近森林腹地、也更危险了。
盘环视四周,摇了摇头:“这里我曾来过,有一个安全的山洞,到那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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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短,大家见谅~
第20章 19
进了山洞后,苏南寻对盘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和伤口处理,盘穿着苏南寻脱下的衣服靠在石壁上,虚弱地向苏南寻道谢。
盘受了重伤,和苏南寻走回去是不可能了;此时天色已晚,苏南寻无论是带着盘穿过丛林,还是在山洞外求救,都有可能引来饥肠辘辘的野兽。
出于安全的考虑,苏南寻决定留在山洞中过夜。
苏南寻打来两只野兔,山洞中本就有一条汩汩流过的小溪,盘用仅剩的力气生了火,两人将就着在山洞中解决了晚餐。
苏南寻的手艺很好,盘第一次品尝到。他因为失血过多,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夸赞了一句:“好吃。”
换做是平时,他最多点点头以示肯定——他的性格很像他母亲,说不清是因为遗传还是他母亲的言传身教与耳濡目染所导致。
他觉得说出自己所思所想是不成熟、是懦弱的表现;但他现在受了重伤,是人生中难得的脆弱期,他想坦诚一些。
苏南寻显然也没想到能得到夸赞,他坦然地接受了赞美,笑着回答:“等回了部落,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大概是困倦到了极致,盘的声音都带上了平日里所不曾有的沙哑低沉,苏南寻拍着自己的腿对盘温声道:“睡吧,等你的伤好些我们就回去。”
半夜,盘因为伤口发炎发起了高烧,他蜷缩着,哆嗦着喊冷。
苏南寻被盘弄出的动静吵醒,他躺在一旁冷眼看对方打着颤,本想任由对方自生自灭,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靠了过去,抱住了对方。
苏南寻心想,自己下回一定要报复回来,也强上一次盘,这样才公平。
盘似乎被魇住了,他一身冷汗,不断地喊着骊的名字。
苏南寻边拍对方的脸边摇晃着对方:“盘,醒醒。”
在苏南寻不间断的唤醒下,盘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的是苏南寻,这令盘有些惊讶,他撇过脸,不自然地问:“你都听到了?”
苏南寻嗯了一声。
“别跟骊说。”盘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点点血色。
苏南寻摁住盘:“别乱动。”
盘卸了力,软绵绵地躺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梦话,又低声恳求道:“别跟骊说。”
苏南寻的坏心思一下子上来了,盘刚才为了救他与野猪搏斗,他也帮盘包扎止血了,他们互相救了对方,算是互不相欠了;但先前盘强上了他,这件事他还没有和盘清算,他所受到的屈辱也还没有洗刷,精神上的债就该用精神上的东西去还。
打定主意后,苏南寻并没有应答,不管他会不会和骊说起这件事,他都要在这个时候折磨折磨盘。
盘闭上了眼睛,声音疲惫而低缓地道:“也罢,你既然要说,那我就跟你说说我和骊的过往吧。”
“我和骊本来不是这样的。”
盘记忆中的往事与骊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只不过骊不会知道那个小了他很多岁的少年,从情窦初开就开始仰慕他了。
“我的母亲不怎么管我,我的第一条兽皮裙还是骊给我做的,现在还放在我的屋子里。”
他没有跟苏南寻说,那条兽皮裙他一直放在自己睡着的兽皮下妥帖珍藏,他总觉得只要那条兽皮裙还在,他和骊的关系就能再次回到往昔那般亲密。
“我想努力变强,强到能与他比肩,但是我做不到,我拼了命去努力,我还是……”
盘撇过脸,声音已经带了些哽咽。
苏南寻是体验过那种无力感的。他在大学的时候曾是大家交口称赞的学生,但面对有些难题,不管他们在实验室泡多久,他们都无法攻克。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明知只要最关键的那一步攻克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就可以不用死去,他的老师带着他们夜以继日地研究、实践,却还是无能为力。
天赋所限、力所不逮也。
“我无法比他更强,我就不配得不到他,他也绝不会和这样的我在一起。”
盘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他睁开了眼,喘口气继续说道:“你跟他们不同,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以为你能替代骊的。祭祀的那个晚上,我听了你和朔的墙角。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盘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苏南寻却将所有事情串了起来,他问面前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但是你不甘心,于是就在河边拿了我的内裤,强迫了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