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朝着院儿里走来,正瞧见她的动作,眼睛一亮问道:
“你在吃甚么?”
乐宁将筷子往她那儿一递,一面低头看罐子里剩下的桃儿,一面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也尝尝?”
半夏自然无有不允的,快步走过来,倏然间,一道闪电般的光芒从她的脚下蹿过,半夏收势不及,院落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乐宁登时转头去看——
芝麻先是侧卧在地砖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随后察觉到她的目光,俨然一副坚强起身的样子,只有条后腿刚碰到地上,又半吊起,好似已经没了接触地面的力气。
乐宁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抱起猫儿查看。
半夏懵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她记得自己没踩到啊,这家伙不是撞在她脚踝上吗?
茫然如半夏,万万不知道这个世间有一种行为,叫做“碰瓷”。
躺在乐宁怀里被查看的陆宛祯,一面枕着乐宁的手臂,做出痛苦至极、但我能坚强忍住的模样,一面悄咪咪地打量旁边的半夏。
待到发觉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便眯了眯眼睛,在心中道:
跟我斗,哼。
陆宛祯想了想觉得很不高兴,她用芝麻身子的时候,只能这样以弱示人,想了想,她决定开着自己的大号过来碾压!
乐宁只见怀中猫儿眼睛慢慢闭气,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芝麻!”
……
半盏茶功夫后。
原装芝麻悠悠转醒,茫然地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圈人,然后她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掌,从她的怀中跳下去,撅着自己的屁股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乐宁:“……”
师兄们:“……”
半夏在旁边脸色发黑:“我就说我没踩到她……”
与此同时,府中前厅出现稍许的骚-动声,苏含章几人听见动静,好奇地看了过去,乐宁也少见到邹府中被什么人找麻烦。
几人一同过去,才见到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往里迎来一位身穿红色常服的郎君。
英姿勃发,光风霁月,那人往厅堂里一面走,一面将外室的阳光全然带入。
李寻天凑到三师兄跟前,小声问了句:
“红色常服……这是哪家的王公?”
刘义家中有人做官,面上已是一惊,而后小声对师兄弟们道:“这……是太子。”
难怪邹府的下人们如此惊诧了。
因为邹德全不在,苏含章只得上前代为接待,拱了拱手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只是……这太子不在宫里,反而来他们这儿,是要做什么?
陆宛祯神色如常,心念稍动,已见得芝麻麻溜地从人群中穿过,小跑着到了她的脚下:“喵呜!”
陆宛祯面上见了笑意,俯身摸了摸芝麻,才对苏含章道:
“不必多礼,我清早见家中猫儿没了踪影,这才出门来寻,倒是打扰了你们。”
她说话间眉目里带了浅笑,因着眸子本就潋滟,生的又格外好看,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半点架子也无,格外平易近人了。
苏含章同师弟们对视一眼,又对陆宛祯道,屋内无有好物相待,不如请殿下喝杯茶?
陆宛祯笑着婉拒,将芝麻一把捞了起来,小猫儿也半点不挣扎地待在她怀里,看着倒真像是她所说那样,只是大动干戈地出宫找只猫。
苏含章见她行为,略有些不解:
先前芝麻跟了乐宁出门一路,也不见宫里有人来寻,怎么这殿下如今又心血来潮地找了?
乐宁也摸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先前自己带着猫跑的时候,从未见宫里来人,哪怕是带着猫儿日日在姚府晃悠,也没见陆宛祯说过甚么,好似默认了猫儿是自己的一样。
如今却又……
恰在此时。
陆宛祯抱着猫儿刚往外走两步,又不知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半侧过身子,唇角衔着笑意,眸光婉转,看向乐宁所在的方向,同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你不与我一块儿走么?”
乐宁:“……!”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宛祯:听说昨天有人觉得我智商降低了?(大号上线警告
第28章 红烧排骨
几乎在陆宛祯话音刚落下的刹那, 室内所有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乐宁的身上。
她感到一阵窒息。
该如何说明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难道这太子殿下就不害怕他们俩的关系被外人所知么?
堂堂大黎的太子,性向暂时不明,但居然在昏迷的时候被人许配了婚事,还是跟一个未曾谋面的郎君, 乐宁觉得这种事情大约除了基佬都是不能忍的。
就在人们心中出现各种猜测的刹那, 陆宛祯的话音又懒洋洋地飘了进来:
“你不过来,猫儿一会儿又得跑,我没工夫再出来寻第二回 。”
这话一出来——
师兄们面上倒是划过几分恍然。
是了。
他们许多年前确实听闻小师弟的猫儿丢了一段时日, 而宫中太子身边又带了只花色同样奇异的狸花。
如今想来,倒是太子殿下宽容, 准许这猫儿在自己最先的主人身边待着, 或许他们就是因猫儿相识的。
或许是两人的男装身份都维持的太好,一时间,旁人除了对小师弟认识太子这事感到惊异之外, 旁的念头那是半点没产生。
乐宁这才发觉自己提起的那点儿紧张纯属多余,她看了看太子殿下的方向, 而后迈步跟了上去。
一路走出了邹府,她抿了抿唇, 慢慢道: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 所谓何事?”
陆宛祯抱着芝麻走在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猫儿柔顺的毛,听见她的问题,便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她,眉眼里落着明媚的光:
“你觉着我是为了甚么?”
乐宁:“……”
我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眼观鼻、鼻观心,没吭声。
陆宛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颇觉无趣,眉眼里的情绪都落了下去,却没过一会儿重又浮出来。
而后,陆宛祯不再在前头走着,发而逆着原先的方向朝她而来,半晌后抱起猫儿的上半身,用芝麻软乎乎的肉垫去戳乐宁的脸,笑眯眯道:
“因为我想你啊~”
乐宁:“……”
确认过眼神,是开始犯病的人。
不知为什么,乐宁想起一句在现代听过的话“对付变态的唯一方法,就是比他更变态”,于是她憋了憋,回了一句:
“是么?”
“我也十分思念殿下,这才过了一个清晨,我便仿佛已熬过三年深秋。”
陆宛祯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的更欢了。
其实她原本能够长成一个端庄的性子,奈何她在九岁的时候就从乐宁这儿听过无数的风花雪月般的诗词,以至于如今的她对这些个不正经的调调几乎是信手拈来。
从何时开始抛下脸皮的呢?
大约是从在芝麻身上时,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亲乐宁的时候吧。
陆宛祯笑了半晌,用手指揩了揩眼角的泪,在乐宁面无表情的神色里,半晌才对她说了一句:
“那不如——”
“你我打道回府,回院儿里好好解解相思之情?”
乐宁:“……”
算了吧,自己还是骚不过的。
她丝毫不知养成面前这个老司机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沉浸在太子殿下段位太高,而自己只是个纯洁无辜小可爱的情绪里。
见她沉默不语,陆宛祯犹嫌不够,又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不愿意?嫌走回去太远了?”
乐宁这会儿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就应该保持自己先前的沉默,让太子殿下自己耍够了嘴皮子停下,但凡自己接个茬,这调戏就没完没了了。
她艰难地开口道:
“这倒不——”
陆宛祯打断了她的话:“前头就有一合适的地儿,走罢。”
说完,她二话不说就往前走。
明明两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乐宁愣是要快步才能赶上她的步伐,只能一边追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话给圆回去。
……
不多时。
两人走进了邹公食肆的大堂。
陆宛祯蓦地停了脚步,紧跟在她后面的乐宁差点闷头撞上她的后背,所幸及时止住了脚步,便听见陆宛祯笑吟吟地在前头问道:
“嗯?你方才要说什么?是觉着这儿也不合适?”
乐宁:“……”
她赶紧把自己脑子里的小火车给停下,拼命摇头道:“不不不,此地甚好。”
陆宛祯眼底的笑就未退下去过。
她想,这人果真有趣,先前自己以猫儿的形态同这乐宁相处,一直轻松地很,没想到如今以原本模样同她相见,自己更惬意许多。
这份轻松……是宫里所没有的。
让陆宛祯甚至生出了几分推迟回宫的念头。
不,她干脆这段时间就未去思考宫中之事。
陆宛祯忍不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