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一幕,元帝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呀,总跟个孩子似的。”
听着话音中熟悉的宠溺又回来了,沈听澜这才将眼睛完全睁开,而后就扯着元帝的衣袖就抱了上去。
不愧是本朝最粗的胳膊,抱着就是让人安全感满的能溢出来。
“在皇兄面前臣弟能当一辈子的小孩子。哦,还有,臣弟才没给姓裴的挡箭呢,那就是个意外。您知道的,我最惜命了。”
能把怕死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是不多见。
“这点,裴卿倒是没提到。他来跟朕请罪,说是这箭本是冲着他去的,你是代他受罪。还说,都是因为他无端猜忌于你,才会招致这样的祸端。”
“也,不算是无端。”
站在裴昱瑾的角度上看,他确实是有着重大的嫌疑。
“嗯?你在替他说话。”
元帝有些惊奇于他的态度。当日在场的人不少,他当然不会偏听偏信,除了裴昱瑾他还亲自问询了几个禁军。
当日的境况在他大脑海中大概是可以想象的,在那些的供述里的都是。
珩王怒不可遏,当场便同裴相翻了脸。
原来,并非如此吗。
倒不是在替他说话,只是不希望您跟主角站在对立面罢了。
不过这种心里话沈听澜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
“那皇兄,您怀疑我吗?”
同室操戈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更别提能做到帝王的,一个个都是疑心病晚期。
“那你做过对不起皇兄的事情吗?”
元帝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反倒是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他了。
“从未。”
不论是原身还是他都没有过要夺权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原身被养的很单纯,一心只想着做一个富贵的闲散王爷,而他对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兴趣。如今能支棱起来还是为了早日退休养老,躺平当咸鱼。
在某些观念上,他和原身还是很契合的。
“朕相信你。”元帝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难得的笑了。
只要你能乖乖的,朕会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富贵荣华的。
元帝在听到裴昱瑾的怀疑时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不可能有这样的狼子野心,但帝王的这颗心到底还是有了一丝动摇。
在他来这里之前,刑部从抓到的那几个逆党口中撬出了一份名单。
他很庆幸,那份名单上没有他这位一向安分守己的弟弟。
“那,裴相他……”
“他既请罪,不成全他倒显得是朕不通情理了。行了,你就不必管他了,好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陛下,药熬好了。”孟衡隔着帐子提醒了一句。
这药热的效果好,若是凉了可就没什么用了。
“端进来。”
听见药好了这话,沈听澜的脸不出意料得皱成了苦瓜。
之前昏迷的时候药是被灌下去的倒还好,如今清醒着让他去感受那种苦涩在味蕾上跳舞的痛苦,真是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皇兄。”沈听澜讨好地冲元帝笑得灿烂,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这药远远闻着就苦得要命,这要是整碗喝下去,他怕是好不了了。
“乖乖喝药,今天你就是叫父皇都没用。”
震惊,我把你当哥,你竟然暗戳戳的想当我爹?
元帝,你竟然是这样的元帝。
沈云逸不知道自家弟弟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见他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轻轻搅了搅。
从中舀起一勺放凉,递到了沈听澜的唇边。
“张嘴,喝。”
闻着那直冲天灵盖的药味,沈听澜抗拒地往后躲了躲,直到避无可避的境地才讨价还价道,“皇兄,我自己来,好不好。”
“不好。”
难得有喂弟弟喝药的机会,沈云逸才不会这么白白浪费掉。
最后这场拉锯在元帝喂了五勺后被忍无可忍的珩王抢过药碗一口闷中结束了。
到底是多么残忍才能做出一口一口给人喂药这种事情!!!
喝完药的珩王殿下脸色更差了,活像一株被风霜打蔫了的茄子,即便是被喂了蜜饯也有些缓不过来。
“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好好休息。孟衡,伺候好你主子。”
偏偏始作俑者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一点都没计较沈听澜竟然敢在他手上抢东西这件事。
他好恨!
“是,奴婢遵旨。”小太监瞧着面色不虞的主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逗他高兴,正踌躇着便听到了一个吩咐,赶忙应下。
“殿下可要再睡会儿。”
横竖以沈听澜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能下床,还不如多躺躺养足精神来得好。
“本王睡不着。”
先不说他才睡了三日,就说这满口的药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能睡得着才是怪事了。
“去打水,本王要沐浴。”
躺了三日,先不说汗味吧就是这床榻间的血腥味都让他忍不了。
虽然他是咸鱼,可他是一条爱干净的咸鱼,绝对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臭掉的。
“奴婢去问问林太医,若是能的话,您再泡也不迟。”
孟衡既不敢拒绝又不敢答应,急匆匆地就往门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裴相的一天,想他
裴某:明天就来
第18章 濯足
最终,沈听澜还是在林太医的首肯下获得了沐浴的机会。
也幸亏他的伤口在后心偏上处,只要不沾上水还是可以用浴桶的。
虽然过程困难了些,但到底是清爽了许多,等伤口处换过药,他才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人舒服了就容易犯困,一个不妨就又睡过去了。
朝堂上积压的政务繁多,元帝也不能在外久留。
给他们留了一半的禁军就带着大部分官员还朝了。
这个他们特指沈听澜和裴昱瑾这个病残组,一个伤重要休养,一个尚还下不了床。都不适合长途奔波,元帝索性就让他们留下等伤好些再回去了。
这偌大的营地转眼竟是只剩他们两个主子了。
当然这样的安排对于整天吃吃睡睡的某咸鱼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除了这里的床榻没有相府的软之外,他并不介意挪不挪窝的。
不过日子虽然安逸,但人总也不能天天在床上躺着。
于是等背上的伤口不那么疼了,沈听澜就寻思着该去给人添堵了。
“孟衡,给本王宽衣,咱们去给裴相探探病。”说这话的时候,珩王殿下面带笑意,半点儿都瞧不出重伤未愈的模样。
看着主子这么好的心情,孟衡自然也不会去扫兴,顺从地取了外袍替人穿上,还多加了一件狐裘。
外面不冷,但在他看来,自家主子虚。
原先他们是住在一处的,但后来因为受伤,受罚等等因素,裴昱瑾搬去了另一个大帐。
隔得不远,更准确些说应该是他们比邻而居。
在沈听澜的想象中,原本清贵儒雅的裴相此刻应该狼狈地趴在床上,不良于行,举步维艰。
于是,在短短的几步路程上,孟衡看着自家主子莫名笑得开怀,他虽不知是为何,但也傻乎乎的跟着笑。
主子能下床走动了,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裴昱瑾帐前,苏秦抱剑而立,见到珩王后向他行了一礼。
“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怎么不在里面伺候着?”
那人这种时候端茶递水什么的应当都离不得人吧。
只一个照面,苏秦就看出了这位殿下轻松愉悦的心情。
“大人不喜人近身,属下便在门口候着。”
“唉,这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太爱逞强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听澜说完这话就让孟衡也在门外等着,自顾自地掀帘进去了,留下苏秦满头问号。
要面子,逞强?
是在说他家大人吗?
这珩王殿下本是抱着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心态来奚落人的,一开口可不就是老阴阳家了吗。
但帐内的情景却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他脑补中可怜狼狈的相爷此刻只着中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案前提笔不知是在写些什么,依旧朗月清风,可见风骨。
重点是坐着,坐着。前几天不还说下不了床吗,怎么今天都能坐了,林太医什么时候去修的仙,会法术怎么不帮他也治治。
“你贿赂行刑的禁军了?”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了。
沈听澜之前就对军棍这种惩戒有所耳闻,说得粗俗些就是打屁股,但这怎么打却大有讲究。
有时候十棍子就能要人命,有时候两百棍子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恢复如初。
虽然没料到他的关注点能够如此清奇,但裴昱瑾还是如实答道,“自是没有。”
嗯,也是,皇兄的近卫确实不是好收买的。
沈听澜下意识点头,有一缕头发顺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
“殿下身子可还好?”
许是因为不太习惯这样抬头看人,裴昱瑾将笔放下后站了起来,关心人的话语说起来也有些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