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相爷您的福,死不了。怎么,现在不怀疑本王了。”
这字句间的怨气满的快溢出来了。
虽然这人的状态不如他所愿,但该挤兑的沈听澜是半点都没放过。
不知是因为理亏还是什么,一向嘴比蛇毒的裴某人竟是半个字都没有反驳。
难得能在这人手上扳回一局,这种感觉倒像是饮了琼浆玉液似的叫人欲罢不能。
而他一贯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给根杆子就能上天。
“来来来,往旁边让让,本王想坐会儿。”
见人这会儿好欺负,他就忍不住想要撒野,那生动的小表情挺有趣的。
而裴昱瑾呢,竟然也真的就顺他心意的往旁边站了站。
坐下后,沈听澜看清了几案上的东西,其中有一封信,封皮上写着“殿下亲启”。
他有一种预感,这信是写给自己的。
于是他便伸出一根手指,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那薄薄的纸张,“这写的什么呀?”
古人就是别扭,尤以裴昱瑾这样的文人为甚。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文绉绉的,这要是遇上个文盲,那也不用交流了。
“对不住。”
突然听到这人的道歉沈听澜一时间有些晃神。
“什么?”
“臣无端猜疑,对不住殿下。”
其实沈听澜的性子也挺别扭的,裴昱瑾要是什么都不说他就能毫无负担地怼他半天,但这人这么真情实感地道歉了,他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问就是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民族美德,谁让他从小就被教育要做个宽容大度的人。
于是刚刚还处于有一点炸毛状态下的珩王殿下心气儿顺了,摸了摸脑袋,再开口时话也不那么扎人了。
“你既已向皇兄请罪,也受过罚了,那这事儿便算过去了,下不为例。还有,我虽不知你为什么没同皇兄解释清楚,但本王受伤只是意外,不是在替你挡。”
知道自己这次受伤是剧情使然,这人虽有错但也认罚那他自是不会揪着不放的。
谁让他是个小天使呢。
再者说,剧情依旧按着原轨迹发生了,他总是要辩解一二,不给他留有白月光滤镜才是。
“过不去。”
也不能过去。
这顿罚是怎么来的,裴昱瑾的心里一清二楚。
不光光是因为珩王,更多的是要让元帝借他立威,给朝臣们一个信号:天子宠臣又如何,办不好事,照样要付出代价,没有情面可言。
而动手的那些禁军在元帝的授意下手下留情了。
再者说,这人的伤也的的确确是替他受的,没道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揭过。
更何况那人带着哭腔喊疼的模样至今还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口那种酸涩的感觉也令他夜间难以安寝。
“臣总该替殿下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对方的面庞。
???
竟然还有这种事,沈听澜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要给他驱使的。
“那你要替本王做什么?”
总是被对方逗着玩,难得有反击的机会他才不会轻易放过。
“那要看殿下需要臣做什么了。”
“什么都行?”
“都行,只要不违背律法。”
这话说得认真,仿佛就算他是要天上的明月,这人也能给他搭座天梯。
那眼神无端看得他心慌,沈听澜下意识错开了他的目光。
“既如此,那晚上便有劳裴相给本王濯足,如何?”
本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谁料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寂静,帐外耳力极好的苏秦嘴角也不禁微抽。
这珩王殿下还真是什么都敢提。
其实话一出口沈听澜就觉得不妥了,他同裴昱瑾之间还没到能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虽然他是很想在对方的底线上蹦迪,但也不想让自己显得没有教养,平白失了皇室的颜面。
但还没等他再说两句给自己找补,就见身旁的人一脸平静地道了声,“好。”
好?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
你真的不用再想想吗,你堂堂一国宰辅自降身份去给人洗脚丫子,京城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沈听澜的内心精彩纷呈,面上的震惊也不遑多让。
“本王不过戏言耳,裴相不必当真。”
真让他给自己洗脚,那多半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怕再跟他待在一起会听见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沈听澜走的时候都有几分夺路而逃的狼狈。
自然也就错过了那人深黑色瞳孔中的一抹深意。
孟衡什么都没听见,就看见主子有些暴躁得掀开帘子走得飞快,来不及深思这又是为何恼了就小跑着跟上。
好像每次跟裴相待在一处,自家爷就讨不着好,多半时候是把自己气得跳脚。
图什么呢,小太监不懂但小太监也不敢多问。
苏秦倒是知道原委,但心底也惊异于自家大人的答复。
裴相少年成名,公子如玉,那是京中多少闺阁娘子们的梦中情郎,怎么能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呢。
“苏秦,进来。”
他正想着,裴昱瑾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大人,属下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苏秦进去后的第一句话就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己的这个心腹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将这封信给珩王送过去。”
苏秦接了信还有些懵,这人刚刚就在这里,怎么不亲自给人带回去,还要他再跑一趟。
但做人下属的,听吩咐办事便好,不该问的就不能多嘴。他接了信转身正准备去办,又听到了一句。
“回来,等会儿再去送。”
刚刚好似是吓着他了,让他先缓缓再看信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裴某:给你洗脚有什么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分明是我的荣幸才是。
沈宝:.......
第19章 社死
傍晚,孟衡端着洗脚水进来的时候,沈听澜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人应该只是应着玩儿的。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太监放下热水就准备出去了。
“站那,去哪儿啊。”
沈听澜还不太能弯腰,容易扯着伤口,此刻还等着人脱靴呢。
孟衡听话站定,搓了搓手看上去有些局促,“相爷吩咐奴婢给您打水,然后叫奴婢出去候着就行。”
他听到这吩咐的时候心底也有些奇怪,但瞧着裴相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看旁边抱着个剑的苏秦,那半个不字就在喉咙间不上不下的,最终还是咽下了。
沈听澜听到这个回答,虽在预料之中,却还是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
“孟衡啊,本王最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才叫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了。”
孟衡这太监,忠心归忠心,但有时候胆子太小还容易被忽悠,不时常敲打敲打还真是不行。
“奴婢不敢。”
“不用跪,本王说了那么多遍,怎么就是不进脑子呢。下次再这么想替裴相做事,本王就去替你说一声,日后就留在相府当差吧。”
这话倒不全是在吓唬他,用着舒服的人光有忠诚也是不够的。
“行了,不必多说了,来替本王脱靴。”
有些话点到为止,他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就要去脱,但手才碰到靴子,一道带着不悦的低沉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本相不是说打好水就出去候着吗?”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刚刚吩咐他的裴昱瑾,眸光带了一丝冷厉,怪吓人的。
“脱你的,管他作甚。”沈听澜动了动脚示意他继续。
这一个比一个凶,这年头太监也不好当啊。
孟衡顶着背后那有些渗人的目光,颤抖着手就要去继续刚刚的动作。
“苏秦,把人给我扔出去。”
裴昱瑾为官素来喜欢先礼后兵,但其实他更喜欢后面的这种方法,简单高效,不用白费口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孟衡就像是只小鸡仔似的被拎着领子提溜出去了。
当然也只有苏秦知道被他提在手里的人有多么的配合,连挣扎都没有。
也是,这种要命的修罗场,不趁早逃是真没他好果子吃。
“裴昱瑾你放肆。”
上午还同他道歉呢,怎么晚上就又变回原来的那幅狗样子了,不过不得不说还是这样子看得习惯。
“殿下亲口吩咐的事,君子不可食言而肥。”
裴昱瑾只瞥了一眼被拖走的孟衡就又将目光放回到了他的脸上,全然不顾他的怒意,提步走近在他面前停下。
“本王不是君子。”是咸鱼。
沈听澜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心虚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毕竟他可从来都没给自己立过这么有难度的人设。
“可臣自认是君子,既是应下了殿下的要求便没有失信的可能。”
他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是想蛊惑对方答应。
“本王说过了,那是戏言。”
瞧着他真诚的面容,沈听澜话音里的怒意也消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