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以前,蒲苏丝毫不怀疑他有这机心,但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清香的茶水中,品出一丝甜腻的滋味来。
“他在西域,医修花亓寒那里,你就别担心了。”蒲苏善解人意道。
“我为什么要担心一个妖?!”李清童咕咚咽了一口茶,许是喝得太急,呛了几声。
“你就在这儿休息几天吧,宗里的事该放手就放手,让弟子们折腾去,有些事情不经历经历就永远长不大。”蒲苏看李清童有几分憔悴,想必风餐露宿,吃没好吃睡没好睡,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急不可待的出门和隗骨他们放风筝去了,李清童看着他们在草地上奔跑耍闹,那个曾经的蒲苏在他心里忽然就飘远了,尘封在过去的记忆里。
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但他又有种欣慰,他们总要迎接各自的人生,他以前想到就觉得害怕,现在似乎坦然了。
放下一个人,才有勇气去接受世界。
“清童师父,这个给你。”傅白将一个燕子风筝递给走过来的李清童。
傅白的师父说过,修道不要只听一家之言,所以现在傅白有很多师父了。
“你们玩吧,我去练剑了。”夜玄看看蒲苏,又看看李清童道。
“嗯。”李清童略施一礼,便和隗骨他们放风筝去了。
“玄哥,我……”蒲苏把人追到竹林里,急得直跺脚。
夜玄转身看蒲苏急了,不理他了,赶忙将人抱住劝了好一会儿,“逗你的,我是那小心眼儿的人吗?”
蒲苏这才蹭着夜玄鼻子道:“最好不是,不然小师叔我拥趸无数,有你吃的醋!”
蒲苏回来的时候看到隗骨手把手教彦灵放风筝,然而彦灵小雀斑下浮出一片红云,“不用你教,我会。”
“没哥教你,你才放这么低,你按哥的方法来,保证超过傅白的。”隗骨急道。
彦灵对走过来的蒲苏打报告:“小师叔,他又占我便宜,你管不管了?”
蒲苏笑道:“他啊,我是越发管不着了,等你长大了,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他!”
“听到了吗?!”彦灵有人撑腰,转身盛气凌人的对隗骨喊道。
谁知四下哄然大笑,彦灵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跑远了。
“哪有你这么捉弄人的。”林云飞给彦灵打抱不平。
“你还没住进凌香殿就开始护犊了?”蒲苏哼了一声。
凌香殿是给谷慕千和林云飞的合籍大典准备的寝殿,蒲苏此言一出,林云飞和谷慕千俩人顿时羞红了脸。
“我说不过你。”林云飞将一篮子水果打开,自顾自吃了起来。
“各仙门召集到凌云宗已经几天了,倒是商量出派往各驻地的人员了吗?”蒲苏坐下来拈了一颗葡萄。
“之前是各家只守着自己方圆数百里的地方百姓,现在出了玉梁山的事,都愿意配合我们往各地调配人手了。”林云飞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千峰山是重中之重,也加强了戒备,近日逃到中陆的妖族已经不多了。”谷慕千道。
千峰山是北荒通往中陆的必经之地,像一道天然屏障,不仅阻挡了北荒的寒流和妖气入侵中陆,也将大部分妖族格挡在外。
一是因为千峰山地势复杂,容易迷路受困,还有烟瘴沼泽,极难通行,二是其间遍布法阵,为的就是阻止妖族进入。
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妖族铤而走险,或者法力高强的,跑到中陆来。
“我就是比较担心千峰山,过几天我去巡视一下。”林云飞道。
“我也想尽一份力。”李清童看着林云飞。
“好。”林云飞拍了拍李清童肩膀。
晚间,蒲苏才睡下不久,只觉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眯着朦胧的眼睛,见夜玄正坐床边。
“玄哥,你练剑回来了?”蒲苏伸着胳膊抱过去,夜玄身上暖烘烘的。
“嗯。”夜玄的声音低沉又稳定,听着让心安里很安适,他温热的手掌摸着蒲苏睡的红润的小脸。
蒲苏抬头看着夜玄,睡意未醒的嗫喏道:“练了一天剑,你怎么看着还那么精神?”
自从夜玄进入八重真境后,比常人恢复的要快得多,一天睡一两时辰便足够了。
蒲苏的头枕在夜玄腿上,“玄哥,练幽冥剑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夜玄闻言想了一会儿,“没有太大不同,对了,有一点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什么?”蒲苏揉了揉眼中的困意。
“比以前,更想。”
“什么?”蒲苏不明所以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
蒲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夜玄抱着脸一顿亲,夜玄随手结了一道法印,周围瞬间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仿佛置身在一片真空之中。
崭新的床帏上,彩线绣的花丛,花枝乱颤;金线绣的蝴蝶,上下翩跹……
“玄哥……”
蒲苏的喉咙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他扶着雕花的木栏汗流浃背,说道:“我渴了。”
“这就给你倒水。”
夜玄起身,将一杯凉茶送进帐子里。
蒲苏痛饮几杯,身上的汗才下来,重新躺回被窝。
夜玄轻轻拍着他的背,只见两行热泪滚在被面上,夜玄吓了一跳,赶紧将蒲苏的眼泪抹去。
蒲苏把脸埋在夜玄怀里,故意蹭了他一身,委屈的抽着鼻息,“下次能不能……温柔点……我嗓子都喊哑了。”
“你喊的什么?”夜玄抿嘴一笑。
消声的法印中,夜玄听不到蒲苏的声音。
蒲苏脸一红,蒲苏扯过被子,“不告诉你。”
“快睡吧。”夜玄拍着蒲苏的背,哄道。
蒲苏和着长长的濡湿的睫毛,呼吸轻浅,不一会儿渐渐睡稳了。
第六十四章
昏暗的黎明中响起几声遥远的鸡鸣,蒲苏起床找水喝的时候,看到夜玄抱着臂,靠在帐边还没走。
“玄哥?”蒲苏轻叫了一声,夜玄才回过神来。
“渴了?”
蒲苏揉揉眼睛,点了点了。
夜玄起身将水递进锦帐里:“苏苏,我在想,我们要不要……”
“玄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看重的是心意,现在大家都这么忙,正在筹备人力对付妖族。
合籍这种形式,有什么重要呢,我们两个心意相通就够了,我本来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要是等驱除了妖族,我陪你隐居吧,我们两个从此闲云野鹤,神仙眷侣,你看如何?”
夜玄有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想了一晚上,甚至连未来的种种都想好了。蒲苏好面子,他本来还想多挣些功名,攒些银钱,合籍大典争取让蒲苏满意。
哪成想他竟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记得他随口说的话,他要是不知道蒲苏的为人还罢,关键是蒲苏一向奢侈讲究惯了……
“苏苏……”夜玄喉头哽了哽,抱着蒲苏,蒲苏揉着眼睛,心道,夜玄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他抱着夜玄,小手欢快的顺了顺主角攻的毛,夜玄这样子真是难得一见啊。
窗外微风习习,一团黑色的影子在花从深处一闪而过。
“你看清楚了吗?”易沐阳拍着椅子站了起来。
脚下一个黑袍人跪在地上,禀道:“属下跟踪多日,夜玄功力深厚根本近不了身,直到昨夜,他使用了消声法印,我才凑近,亲眼看见他进了那位的房间,天快亮时才出来。”
“孤男寡男,同处一宿,能干什么好事儿?!”易沐阳神情激愤道:“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吗?”易沐阳忽然两眼放光,这可是个意外发现。
“没有,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黑衣人道。
易沐阳饶有兴味的挠着下巴,贼眼珠子滴溜一转,道:“你去准备准备,三天后是仙门祭师大会,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是。”那黑袍人领命退出了房门。
易沐阳阴恻恻一笑,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他到临溪园,就看见夜玄拜会过临溪园讲道的尊者,准备往外走。
“呦,这一大早精神头儿不错啊。”易沐阳拿腔拿调,阴阳怪气,即便是寻常话到他嘴里也变了味儿,听来不像什么好话。
夜玄如今是惊鸿堂堂主,自持身份,自然不跟小人计较,他眼睛看也没看易沐阳一眼,径直往门外走去。
这个轻蔑的动作当即激起了易沐阳的怒火,“看着倒像个正人君子似的,你只不过跟我一样,都是下贱货!”
易沐阳说着挺了挺身子,“只不过我比你有自知之明,你以前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也不怕走的太高,磕掉了牙。夜玄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给我等着。”
夜玄正走着,顿了足,回头看着易沐阳,“那你到时候别忘了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敢对我的人动什么手脚。”夜玄刷的一下旋开一面折扇,语气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如冬天的冰凌掉在地上,“我保证,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你……”易沐阳咬着后槽牙,双拳握的直发抖,恶狠狠的看着夜玄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猛咬一口,气的他“哐啷”一声把一个镂空的石台一脚揣翻了,有你求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