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躺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睁着眼,睡意全无,他转过身,看月光透过窗纱照在花瓶里那一支繁花上,看了好久,才渐渐朦胧睡去。
一大早,窗外啾啾鸟鸣,林云飞路过夜玄房间,直道:“这花哪来的,看着不错。”
夜玄开着门窗通风,正在叠被,蒲苏从朱楼不远处的药房端来了汤药,顺便接过药童们从对岸送来的早点,只听夜玄道:“不知道,或许是药童放的吧。”
蒲苏闻言一乐,看来他昨晚睡着了,今天看着气色不错,他从夜玄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林云飞,“还不快接着。”
林云飞忙接过他手中的食篮,“吃饭了。”
打开食篮的一刹三人都惊了。
只见里面一碟花瓣做的饼,这个还好,另外两盘则是带着露水的鲜花,还有虽然洗的很静,但看起来难以下咽的植物的茎。
蒲苏招手叫来在院中洒扫的一个小药童,“你们平时都吃这些吗?”
那药童眨着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对啊,师傅说这些对身体有益。”
蒲苏起先还以为是恶作剧,当他看到有药童将药田的花用清水洗洗就放在嘴里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就算有些花可以吃,但跟正餐还是有区别的吧。
三人将就着吃些鲜花饼,另外的菜却是一样没动。
谁知中午的饭菜和早上相差无几,只不过多加了两样,蒲苏一撂筷子,给林云飞使了个脸色,“我们捉鱼去,这还有个伤患,只吃这些怎么行。”
林云飞点点头,看向夜玄,夜玄见师兄都同意了,也就没说什么。蒲苏本想找些渔具,小药童们惊奇的跟过来看热闹,“你们要吃鱼?!”
“是啊。”蒲苏看着他们一个个惊奇的表情,“你们不吃吗?”
“不吃。”药童们齐声答道,“师父说不能吃荤油。”
“又不是和尚,有什么不能吃的,肉中有人体所需的蛋白……”蒲苏恍然一惊,“反正就是适当吃肉,强身健体。”
药童们听得一头雾水,蒲苏没找来渔具,索性拿着几根竹竿去了。
三人在水上捉鱼,引来一群药童在岸边围观。
“都散了。”只见花亓寒走了过来,药童回头一看,立马作鸟兽散了。
“没看见那边写着禁止垂钓吗?你们也上来。”花亓寒背着手道。
蒲苏心道:他们这也不算垂钓吧,见花亓寒神色郁郁,只得上了岸。
蒲苏追问再三,为什么不让吃鱼,花亓寒忽然转过身道:“没有鱼,你们看到的鱼,是我幻化出来的。”
第十四章
原来燕子坞水里的鱼都是3D特效。
蒲苏抬头望望空中飞鸟,山泉,花草,顿时觉得似乎一切都有点不真实了。
维持这些需要不少灵力,蒲苏不知道花亓寒为什么不索性养些真鱼,难道是特殊癖好?
花亓寒看着蒲苏的神情,“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是想增加些生气,不然终是有点索然无味。”他看着燕子坞感慨了一声,“这里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你们去过燕子坞之外的地方就知道了。”花亓寒说一半留一半,负着手走进朱楼,蒲苏最不喜欢跟这样的人讲话。
从他们进入西域,路过繁华的花山镇口岸,其实那口岸往来都是来西域做生意的中陆商人,然后就跟着温承来到了燕子坞,他们只能算是一只脚踏进了西域。西域的腹地,传言中盛产奇花异草的大地和真正的魔修他们还没见过。
花亓寒抿着茶,神情出齐的懒怠中带有几分清明,“真正的西域、邪术、魔修,跟仙门世家描述的不一样,以后你们若有机会接触,就会明白。”
蒲苏闻言翻了个白眼,西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他不知道,但他们以后的伙食却都一个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花花草草的植物确实可以当主食,吃完之后只觉神清气爽,功效堪比神丹灵药,反正也不难吃,只是口味比较单一,蒲苏勉强可以接受。
吃完饭众人都在房间午休,蒲苏偷偷从包裹中摸出一个锦帕,打开,里面包裹着几块碎玉。他临行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到这个,好家伙,这不是原主摔碎夜玄的那一块吗?可算知道夜玄对他的疏远和别扭是哪来的了,他忘了原主不仅摔碎了他的玉,还霸占着不给他。
穿到书里不停给原主擦屁股也是绝了。
蒲苏翻了很多书籍,发现这块玉非得原主人才能修复,但夜寒烟已经殉道,只能试着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了,他将玉塞进怀里,划着船去找花亓寒。
“祭司大人,花前辈,您人都可以救,一块玉有什么不能修的?”蒲苏见花亓寒不在房间,却发现他在一棵垂柳下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来花亓寒恁的喜欢眠花卧柳。
“你要这么说,我就告诉你,这玉叫缠灵玉,是用两个人的灵力丝丝入扣的绕合凝结出来的,你连它原主都不知道是谁,怎么修复。要么你就找两个人心意契合的人,试试看?”花亓寒不胜其扰的喝着酒道。
蒲苏自是没有将这玉的来源告诉花亓寒,他意兴阑珊的往回走,满怀希望却被浇了个透心儿凉,照花亓寒这么说,这玉很有可能是夜寒烟和夜玄的父亲结的,如若真的如此,那这块玉可以说意义非凡。
他一定要修复好,可如何修复也是难题。心中万头千绪,忽见眼前不远处有一片竹林,和凌云宗的紫竹林差不多规模。
竹林后的半山腰上又有一座池潭,潭水清碧,水雾蒸腾,幻如仙境。
潭中有个小岛,岛上树木葱茏,围着中心一座燕子塔。
飞鸟成群结队的翱翔在上空,捕食空中飞虫,吃饱了,便落在塔上的廊檐下休憩。又有数只长腿仙鹤,悠闲的在岸边捕鱼,优雅的身姿倒影在清水中。
这风景美丽又不真实的像3D电影,蒲苏忽然想起那些游鱼,一时没了继续观影的兴致,忽然,电影中走出一个男主角,一抹忧郁的背影闯入视线,夜玄正一个人在燕子塔边凭栏远望。
此时大家都在午睡,夜玄竟一个人来这边散步,想来也是有心事的,他的心事和蒲苏不同。夜玄生来就不知父亲是谁,母亲早逝,小时候被师叔师伯们虐待,在凌云宗受门客排挤,他本希望未来的道侣是个道法高深,惩恶扬善之人,没想到谷慕千却是个花瓶,除了给他招来一堆红了眼的追求者们,也没对他有过任何表示。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怅惘,末了也无人诉说。
蒲苏心下却突然明朗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玉修好了,不然夜玄处处对他设防,他何时才能抱上大腿?
蒲苏独自回了朱楼,正走着,忽见山道上飘来一团迷雾,从雾中走出几个黑衣人,他们一身玄色盔甲,从头到脚武装的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还不等他问来者何人,就听一个黑衣人道:“魔君请祭祀大人到炎魔殿一续。”
蒲苏被当成传话的药童,一路又折回断崖。
花亓寒难得穿的十分周正,一身玄青礼服,发髻高束,整个人摇身一变神采奕奕,风度翩翩,“让温承把药房柜台上的木匣拿来。”
蒲苏一眼没看见人,自己跑去拿了,花亓寒对手下药童道;“温承呢?”
药童回他一下午没看见人,花亓寒叹了口气,见蒲苏抱着黑木匣跑来,“那你就随我去一趟乌殇城吧。”
蒲苏拿着匣子刚赶到,闻言指了指自己,花亓寒递了个“不是你还是谁”的眼神。
那几个穿着黑色甲胄的鬼军是魔君的手下,化出一个黑色木辇,抬着俩人御风而去。蒲苏透过灰蒙蒙的云雾往下一看,脚下竟是一片苍夷,只见黑色的大地无边无尽的绵延到视野尽头,猩红的花朵开在干裂的石缝中,说不出的诡异血腥。
无数看不出颜色的帐篷一朵朵撑在了无生气的地面,像颓败的毒蘑菇,散发出一股不明的味道。
有点香,但更多的是腻,黏在喉咙,让人止不住咳嗽。
如此看来燕子坞倒真像世外仙境,西域则到处笼罩着邪戾之气,寻常生物很难成活,如果看到什么茂盛的植物一定躲远,很多都有剧毒。但西域的人和这些毒草异花相处久了,经过处理,大部分都可以食用或炼制秘毒,长着腿的,除了人几乎没什么动物,就算有也不能吃,所以西域多以花茎为食。
行了不多时,云头下浮出一个古城的轮廓,雄伟阴沉,是用玄石修葺的,依稀可见城中街道纵横,灯影闪烁,正是传闻中西域最大的城:乌殇城。
乌殇城是魔君所建,到了乌殇城便到了魔修的地盘。
他们降落在城门前,两列鬼军夹道相迎,随着鬼军穿过森然的街道,前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整座大殿都用一种特殊玄石砌成,底部几簇正在熊熊燃烧的壁火,照在崎岖的壁石上,映出一片嶙峋的红光。
大殿前的高台上竖立着一块形怪状的巨石,石上刻着三个扭曲的大字:炎魔殿。
炎魔殿外鬼军重重把守,入得殿内,蒲苏才长舒一口气,只见大殿内十分开阔明亮,大殿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兽皮地毯,四周陈设着石质桌台椅榻,并各色餐具,侍女穿梭其间,摆设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