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伶说:“为什么?”
柳宁欢说:“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柳宁欢定定地看着清伶,清伶下意识抬头,觉得那眼神太浓烈,自己几乎是撞进了一团火里。
清伶眼神迷茫,动作僵硬,显出一种久未被爱的手足无措来。她呢喃道:“为什么……”
柳宁欢又心疼起来,认定清伶是还没得到过足够纯粹的爱,所以才会迷茫。而这显然是柳宁欢的错。
就在柳宁欢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凑了过来,说:“清伶,马上该你上场了。”
清伶脸上还是迷惑的,她看着柳宁欢,目光却像是透过柳宁欢在看别的什么人。
柳宁欢说:“你好好唱戏,我会在台下好好看着你的!这次我离你这么近,应该能看到我了吧……要是真的看到我了,对我眨眨眼吧。”
因缘巧合下,柳宁欢也追过几次现场。每当爱豆指着或者看着哪个方向的时候,那一片就会爆发出尖叫声,据说这叫“饭撒”。柳宁欢没有爱豆,并不能理解这种喜悦,类似于微博评论被偶像翻牌吗?
她一直很想体验一下,苦于没有爱豆。没想到穿书之后还能定制,真是美滋滋。
柳宁欢不知道这番话中的哪一个词戳到了清伶,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脸上的迷雾逐渐散去,被异样的震惊和恍然所取代。
上一场戏结束了,伶人都来了后台。柳宁欢被人潮挤远,没来得及问清伶醒悟了什么。
柳宁欢只好高举双手挥了挥,从容地走向自己第一排的优质座位。
电视里都是这么装逼的!耍酷的主角从不回头!
因此她并不知道,清伶久久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
“真的是她么……”这声音很轻,轻到清伶自己都听不见。
“上台了上台了。”有人催她。
清伶收敛所有情绪,低头整理衣衫,然后上了台。
柳宁欢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整个人的心境都很不一样。她先前不知道清伶什么时候出场,因而一直枯燥地等,了无生趣。现在知道“戈多”真的会出现、马上会出现,所以神采奕奕,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二胡声响起,清伶缓缓从后台走出来。她的步伐很有韵味,哪怕是柳宁欢这样的戏曲白痴,也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妙曼。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西厢记一般的故事,书生与小姐私定终生,终成眷属。
清伶扮演那个情窦初开的富家小姐,家教严格,没机会见到外人,却渴望遇见自己的爱情。
故事的开头,小姐坐在画楼绣牡丹,一阵风吹来,手帕掉到楼下,正好砸到l路过的落魄书生。垂眸抬头间,两个人就已经一见钟情。
清伶手里捏着一块手帕,在极小的范围内踏着小碎步,用以烘托富家小姐的教养与心情。
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理解起来不难,柳宁欢看懂了。要不是知道清伶心有所属,柳宁欢恐怕会以为这是本色出演。
一段心里独白结束,音乐突变,悠扬又轻盈,仿佛真有一阵微风拂过。
清伶捧着手帕,明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那手帕就是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好像真的乘着风。
柳宁欢还在想这是怎么做到的,突然眼前一黑。
那手帕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她的头。
第17章 定情
柳宁欢捧着手帕,痴痴地笑。
手帕上有一种很淡却很独特的香味,清新又典雅,就像清伶这个人一样。她不知道清伶是不是故意的,但清伶在台上偷偷看了她两眼,她就知道这是清伶在兑现承诺。
她嘿嘿笑了两声,因为过于猥琐,旁边的大叔狐疑地盯了她一眼,朝远处坐了坐。
柳宁欢仰头看舞台,她不知道古代是怎么打光的,但所有光就是聚焦在清伶身上,将她装点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人,甚至是……一个神。
她是柳宁欢能够幻想出的理想型,对于柳宁欢而言,自然带有某种神性。
所有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完美对象,都带有神性。
柳宁欢看清伶在台上唱那出婉转哀怨的戏,突然生出一种割裂感。
清伶和渣皇帝也是故事,而她既是写故事的人,也是看故事的人。
死忠粉的诅咒就是那阵风,让她阴差阳错参与到这个故事中来,却注定不能上台。
主线是她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柳宁欢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她想:清伶这么好看,可自己快死了,在那之前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她深深地看着清伶,想把这个人刻进脑子里。
然后就在这时,不远处喧哗起来。
“有人晕了!晕了!”
尖叫声,桌椅倒地的声音。
又过了两秒钟,那声音就变成——“死人啦!”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如何是好。在嘈杂无序的杂音里,有一个人冷静地说:“麻烦让一让,我是大夫。”
大家让出一条道,一个白衣女人走到晕倒的人身边,开始检查发生了什么。那个白衣女人就从柳宁欢身后经过,柳宁欢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云景。
暗恋清伶的云景、诊断出柳班主中了见魅的云景、出门游历的云景、天下第一神医云景。
云景非常淡定,这份从容感染了其他人,嘈杂声减弱。
柳宁欢顺着缝隙,发现一个女孩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甚至口吐白沫。柳宁欢猜想是羊癫疯或者哮喘发作,再看着周围围观热闹的人群,心里就有点着急,嚷嚷道:“让让,都让让!病人需要新鲜空气,你们都挡在这里,她快不能呼吸了!”
第一排距离戏台太近了,有一个娃娃生被影响,台词甚至断了一瞬间。
柳宁欢去看清伶,清伶依旧如常,完全没有被眼前的事情所影响,依旧在唱自己的戏。
人群散了一些,云景回过头,对柳宁欢点头致意:“多谢。”
柳宁欢也点了点头。
救人要紧,她随手揪住路过的某个小厮,说:“二顺,快找人过来,把这个人抬到空房间里去。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们戏班子承担不起责任!”
二顺级别不高,就是个跑腿的。被“责任”两个字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后台找班主去了。
这件事情忙活了很久,等新班主出现并把人搬走之后,大家的心思都没放在听戏上了。很多人窃窃私语,低声议论这起意外。
柳宁欢注意到,清伶全程踏着标准的步伐,连眼神都没有飘忽一秒。
是非常坚定的人。想到这一点,柳宁欢又欢喜了一点点,轻轻地、羞涩地笑了一下。
柳宁欢没有管那个犯病的人,而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座位上,看清伶唱完了戏。她隐约看懂了,觉得自己有点儿理解清伶了,便不由自主地高兴。
清伶一谢幕,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后台。后台知道她是清伶的大金主,因此并不阻拦。柳宁欢畅通无阻地到了清伶面前,兴奋道:“你演的太好了!最后我差点都哭了!”
清伶已经卸了一大半妆,衣服却没换,说:“您还是没哭。”
“诶?”
“所以我得努把力,下次争取让您哭。”清伶说。
柳宁欢哭笑不得,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那种关系,你怎么能想着让我哭呢?应该想办法让我笑才对啊!”
清伶说:“您今晚开心么?”
柳宁欢挥了挥手绢,说:“都接到定情信物了,怎么可能不开心?我超开心的!”
柳宁欢脸颊绯红,兴奋得有点刹不住车。她本来就是骚话流选手,封印解除之后就像个地痞无赖,非要颠倒黑白,说些让别人害臊的话。
清伶“嗯”了一声。
柳宁欢还觉得不满足,逼她:“嗯是什么意思?你承认这是定情信物了吗?”
柳宁欢觉得自己真的挺不要脸的,清伶正在潜伏中,难道会违逆金主吗?自己只不过仗着知道剧情,在欺负清伶罢了。
唉,可就是喜欢欺负清伶啊,怎么办。
清伶这次岔开了话题,问:“您想去看看刚才晕倒的客人么?您似乎很在意。”
连敷衍一下都不肯?柳宁欢愣了一下,但想到清伶是这么一个不肯为权势折腰的人,又觉得有点高兴。
清伶的每个小品质,都令柳宁欢感到高兴。
清伶很快换了常服,跟柳宁欢一起去了生活区。
柳宁欢不是第一次从这边走过,却是第一次以“平真公主”的身份过来。她尽力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但左顾右盼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奇怪。
清伶问:“公主在看什么?”
柳宁欢说:“好奇。”
清伶说:“太狭窄、太吵闹,我还以为公主会嫌弃。”
柳宁欢瞬间领悟过来,戏过了,所以收起那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神色,尴尬地咳了两声。
两个人到了安置病人的空房间,里头只有三个人,病人、云景和戏班子里的一个副班主。
副班主看见清伶,夸她:“今天很不错。”
清伶颔首,非常有范儿。
柳宁欢问云景:“她怎么样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躺在床上的病人长着一张异域脸,一看就不是本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