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之后发现是清伶，云景表情滞了一会儿，才颇不自在地说：“你来做什么？”
清伶嗅了嗅空气里的药味儿，说：“有人受外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伶想往屋子里走，却被云景挡住了去路。
清伶看着云景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景说：“屋子里有病人，我不能让你进去。”
清伶说：“我在追查刺客，云大夫若是执意如此，便是抗旨不尊。”
云景咬咬牙说：“我的病人前两天就生病了！跟什么刺客没有关系！”
听完这句话，清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说：“云景，你说谎的技术太差了。你听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吗？”
云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脸色微红。她几乎从未说过谎，所以事到临头有些笨拙，反而把秘密暴露于人前。
清伶没等云景回答，而是对云景说：“打扰了。”随即后退一步，轻飘飘地翻过院墙，绕过了正门。
“哎……你怎么！”云景说着赶紧回头，没想到二三披着云景的外套，站在台阶上，正与清伶对视。
二三身高不够，站上台阶之后补足了这一劣势，竟然也隐隐散发出强烈的气势。
二三和清伶都面无表情，在双份不动声色的对视里，两个人互相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沉默的对峙中，云景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清伶对赵湛有多忠心，因此料到清伶会尽全力对付二三。
二三才受了伤，哪怕恢复力惊人，恐怕也不是清伶的对手。
不知道为什么，云景不太想看到二三输……
不知过了多久，清伶突然出声问道：“这就是受伤的病人？”
云景不知道清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意识“嗯”了一声。
清伶又问：“前两天受伤的？怎么受伤的？”
二三抢在清伶之前回答：“被我爹打的。我爹就住在南边的巷子尽头。”
云景愣了愣，不由自主多看了二三一眼，二三便冲她笑了笑。
清伶语气波澜不惊：“这么小的孩子，总归不可能是刺客。更何况刺客今天才受伤，时间对不上。打扰云大夫了，谢谢配合。”
说完，清伶对云景点了点头，就这样平静地走出了大门。
云景莫名所以，看着清伶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奇怪的、不能名状的感慨。
清伶似乎……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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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伶从云景处离开之后，按照二三的指引，到了南边巷子里。
正如清伶料想的一样，二三住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清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正要离开时，忽而见得隔壁民居的大门开了。
一个脸上戴着面纱的女人走出来，看到清伶之后顿住了脚步，露出惊骇的眼神。
清伶一眼认出了她：“柔兮？”
周柔浑身僵硬，说：“你认错人了。”
清伶伸手拦住了她，说：“我知道公主给你喂了假死药，我没有追究你的意思。我只想知道，吃了假死药之后，你经历了什么？”
周柔眯起眼睛，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清伶一边听一边在想：如果柳宁欢也吃了假死药，自己要怎么找她呢？
第123章 小碗
柳宁欢坐在河边钓鱼,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一动也不想动, 闲适得很。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围绕在她身边, 不停问她：“姐姐, 这是什么鱼？还要多久才能钓起来下一条？这鱼可以吃吗？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柳宁欢懒洋洋地问：“你要学钓鱼吗？我这里有多的鱼竿，你拿去玩吧。”
小女孩抓着鱼竿, 玩了一会儿就失去兴致, 跑到一旁抓蝴蝶去了。
柳宁欢笑了笑，说：“你就跟个小猫似的。”
小女孩懵懂地说：“小猫爱吃鱼, 对么？”
柳宁欢说：“对。”
一整个下午，柳宁欢都耗费在钓鱼上了。可收工回家之前，她又把所有的鱼送给那个小女孩了。
小女孩惊喜地问：“哇！为什么要送给我呀！”
柳宁欢捏了捏小女孩的脸, 说：“因为你是小猫咪呀。”
小女孩开开心心地举着鱼篓回家了：“娘！娘！今天可以吃鱼啦！”
女人吃惊地问：“哪里来的鱼？”
小女孩说：“刘小碗姐姐送的！”
小女孩的妈妈“噢”了一声，说：“快谢谢姐姐。”
小女孩从房子里跑出来，再次对柳宁欢甜甜地喊道：“谢谢姐姐！”
柳宁欢背对着小女孩挥了挥手，姿态颓唐又洒脱，颇有一股“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帅气。
柳宁欢走回某个商铺, 店小二恭敬道：“掌柜的, 今天的账记在这里了, 你记得看。”
柳宁欢说：“嗯, 我晚上看。今天有收到什么好香吗？”
店小二说：“我们的人在全城散布消息，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在招香料师了。不过没有人过来应聘啊……”
柳宁欢说：“没事，不急。你快回去吃饭吧，你媳妇等着你呢。”
店小二嘿嘿一笑, 飞速下班了。
自从柳宁欢意识到自己被耶勒拿来当作威胁阿缪露的工具之后，柳宁欢就在想办法脱离当时的困境。云景炼制的第二颗假死药还在柳宁欢手上，是当年裘信特意还给她的。柳宁欢忍了很久，还是下定决心，把这颗药吃了。
她本来把这颗药当作底牌，打算在关键时刻——比如对清伶彻底失望的时候——用的，却没想到最后败给了耶勒。
假死药的药效太强，耶勒第一时间慌了神，想到的办法竟然是毁尸灭迹……想到这里，柳宁欢不禁苦笑起来，还好阿尔泰族的丧葬习俗比较原始，如果是火化，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玩这种东西之前，果然还是要提前找个接应。可惜自己当时身陷敌营，完全没有办法找到帮手。当时柳宁欢的身心状态都不太好，想的是死了就死了，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自己说不定还能穿回现代。
还好赌对了。
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些痛苦又无聊的事情呢？
不死药的药效过去之后，柳宁欢艰难地从箱子里爬了出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竟然走到了阿尔泰族和赵国的边境。第一个见到她的人露出了非常奇怪的嫌弃表情，柳宁欢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恶心的味道，让人避之不及。
这味道或许是假死药的副作用吧……柳宁欢想。
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柳宁欢想办法开了一间香铺，广招香料师。她身上一直带着味道强烈的香囊，身上的味道便不那么明显了。
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柳宁欢绝不靠写话本赚钱。为防意外还换了个名字，柳宁欢三个字一个都不能沾，她随便起了个艺名叫刘小碗，就这样生活了下来。
边陲小镇，消费力和生产力都不强。太阳一落山，柳宁欢就把店员都打发回家了，然后自己慢悠悠地洗个澡、画个妆、抹个香粉，跑去镇上唯一一个梨园里看戏去了。
柳宁欢总结了经验教训，发现自己上一次之所以被清伶找到，就是因为跟云景还有所牵连。这一次她谁也不联系，一个人在镇上默默疗伤，还真的自得其乐地找到了乐子，各方面的状态都在缓慢回升。
她目前沉迷听戏，梨园里有个妹妹长得水灵可爱，声音好听，人又单纯，柳宁欢需要简单舒心的交往，很想跟这个妹妹交朋友。
她给妹妹打赏了许多，颇为捧场。只可惜旁人都不理解这种对于单纯美好的追求，好像自己对妹妹图谋不轨一样。柳宁欢一边无奈，一边不理会旁人私语，自顾自地欣赏美好。
今天妹妹不上台，所以撤了妆，坐在柳宁欢身边，陪柳宁欢看戏。
柳宁欢虽然对妹妹没有图谋，但有个人陪自己吃饭，还算有点生气，让她有种自己也踊跃活着的错觉。
这是梨园班主交代的，搞得柳宁欢颇为无语：还真把梨园当成拉皮条的了啊？
妹妹给柳宁欢倒了一杯酒，嘘寒问暖道：“碗姐姐，你渴了吗？你想吃花生吗？后厨今天上午卤的，味道还不错。”
柳宁欢对妹妹说：“你想吃就去拿吧……还有，我不喝酒的，不用喂我喝酒。——噢，也不用喂水！”
妹妹说：“哦。”然后呆呆地把杯子又放下了。
看到妹妹的行为，柳宁欢难免联想到了清伶。清伶当初潜伏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逆来顺受、予取予求的样子。
只可惜，妹妹是真的单纯，而清伶却是怀着别样的目的过来的。
想到过往种种，柳宁欢常常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梨园到底都是怎样培训的？我以前认识一个……戏子，也跟你差不多。”
妹妹眨了眨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一个客人听到了，插了一句话：“生活不易，如果不这样，要怎么赚钱呢？像你这样的客人都跑了怎么办？”
“你不喜欢这样的，可以换个角儿捧嘛。梨园里头也有那种特别高傲的，说不定你会喜欢。”
妹妹听到别的客人这么说，顿时惊慌地抓住柳宁欢的袖子，小声说：“碗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