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酬缓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说道:“季校尉,出事的时候,朕命令你的巡防营迅速封锁了现场。”
“这里平民百姓进不来,能下毒的只有宫里的人。
“朕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马禹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查看。”
“季校尉,去排查一下,宴会中缺了哪些人,或者多了哪些来历不明的人。”
季追鹿听到她没有提治自己的罪,感激地回答道:“是!微臣这就去把外面的百姓驱赶走,排查可疑人员。”
“不可!不能驱赶外面的平民百姓,也不能声张。”李子酬阻止道,“若是让朕知道除了在场的诸位,有无关人士知道了今晚的事,朕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那个走漏风声的人!”
她的语调很沉,眼神中带着凶意,让人感觉以前的那个女暴君李酬又回来了。
季追鹿领命去办,官员们被集中在一块儿,侍从宫女们也被拉到一边等待审讯。
刑部尚书张克己有点慌,因为他发现自己找不到谢贽那个后生了。
一个荒诞的猜想在脑海中滋生,张克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只希望干了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不是自己的下属。
“禀报陛下,”季追鹿动作很快,他已经将现场所有人清点完毕,“清点完了,缺了刑部侍郎谢贽和……皇后娘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事发时,臣正在西岸的桥头巡视,也不在现场。”
李子酬心里一沉,白清扬和谢贽不在场是在自己计划之中,季追鹿是因为公务在身,需要到外面巡视。
这可就难办了,且不说凶手还在不在这现场,就算人还留在这儿,她要怎么从这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中将凶手揪出来?
“皇后身体不适,朕亲自叫她回宫休息的。”
目前百官自然是不敢怀疑白清扬,她也的确是女帝允许之后才离开宴席的,大家都看到了。
“张尚书,你可否解释一下你手下的刑部侍郎为何不在?”梁荆捏着胡子开口质问着张克己。
张克己呼吸急促,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这,谢贽他……老臣也不清楚啊……”
梁荆冷哼一声,谢贽投诚瑜亲王,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杨得瑾狼子野心,想要勾结刑部侍郎谋害皇上。
他正要追问,却被一道清越的声音给打断。
“谢大人不胜酒力,本王派人将他送回了府中。梁相有何不明白的?”
听到杨得瑾这么杠自己,梁荆一顿。
一个刑部的侍郎,离席不禀报皇上,反而告诉一个亲王爷,这朝廷要不要姓杨算了?
梁荆正要发功,却听见李子酬语气疲惫地随口搪塞道:“谢卿的确醉酒了,朕知道的。凶手就在这亭中。”
梁荆听见女皇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继续针对瑜亲王,只好作罢。
只有少数几个官员,注意到谢贽离开时的情景,都感到奇怪:谢侍郎直到离席时都很清醒啊,不像是醉了酒的样子。
李子酬看着站在亭中的众人,他们有的焦急不安,有的互相猜忌,那些宫里带来的宫女仆人一个个都伏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等待女皇发落。
太医院来的御医在几盏茶的功夫就赶到了曲江亭,是一位上了年纪,经验老到的杭姓御医。
“皇上,他中了夹竹桃之毒。夹竹桃的叶子,只需要服用二十多片便可致死。”杭太医检查完死者的尸体和案上的食物后说道,“马大人的酒中就有夹竹桃的成分。”
“不仅如此,”季追鹿插话道,“臣还在好几位大人的酒杯中验出了相同的成分。”
听到他说这句话,有好几个官员都开始捂着自己的喉咙,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喝了带有剧毒的酒。
“欧阳大人惧内,他的妻子不许他在外喝酒,所以欧阳大人没事。
“礼部吴大人一向喜欢以茶代酒,所以他只喝了茶杯里的茶水,掺了毒的酒杯没有被动过,因此他也没事。
“钦天监的司徒大人把那毒酒拿来,在案上画黄道十二宫图,现在那桌上的水渍都还没干完……”季追鹿一个个点名说道。
这些被他提到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将那杯毒酒喝下。
而那些当事人一个个心有余悸,止不住地抹着额头的冷汗,钦天监的司徒大人还一边魔怔地念叨“异象……异象……”一边发了疯似的将右手往官袍身上擦,他就是用的那只手沾酒画图。
李子酬也觉得心惊,曲江宴会上的酒不是普通的米酒,而是度数有些高的粮食酒,她喝不惯,杨得瑾也没碰。
尽管她俩的酒杯都没有掺毒。
“刑部听令!”李子酬捏着拳头喊道。
张克己闻声抖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出人群:“臣刑部尚书张克己,谨听皇命。”
“朕命你部,彻夜查案。”李子酬环视着周围的官员,似乎要找出那个用下毒公然挑衅自己的人,“明日休沐取消,都给朕留在曲江亭接受审讯!”
“臣领旨!”张克己颤抖着身体下跪,心想这可怎么办呐。
“朕再强调一遍,不许惊动外面的百姓,要是让朕知道有谁走漏了风声,等着脑袋接刀吧!”李子酬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身后跟着卢小颖。
李子酬说的是在现场的全部官员都要接受刑部审讯。
实际上,季校尉由于不在场,刑部也无话可审,让他留下巡防营的兵,自己可以先走。
梁荆怎肯让自己受区区一个刑部的审讯,他可是大盛的丞相!
于是梁丞相凭借着自己一贯以来瞒上欺下的作风,逼得张克己不得不放人。
而杨得瑾,根本就没人敢拦她,连女帝都十分忌惮的亲王爷,梁荆都最多只是阴阳她两句,谁又敢公然跟她叫板呢?
张克己苦哈哈的送走这几位爷,心想这要怎么查?自己还能活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吗?
杨得瑾跑出曲江亭的时候,曲江岸边还是一片锣鼓喧天,仿佛丝毫没被亭中的变故影响到。
这么多人,也找不到李子酬,看样子是她先回宫了。
杨得瑾边走边思考着:梁荆那么坚定的一狗腿,没理由会背叛李子酬,动机不成立啊。朔北也不可能啊,剧情这才进展到哪个阶段啊?不会是朔北的人。
白清扬……
“殿下,有人。”身旁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女子,走在杨得瑾右边两步距离处,句式简洁地说道。
“是谁的人?”杨得瑾没转头去看她。
“有梁荆的人,也有皇上的人,还有一部分谢侍郎的人。”
“梁荆的人做掉,谢贽的人拖住,别让他们回去报信。”
白清扬今晚才出了宫,计划正在有序进行中,谢贽那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分心。
“是,殿下。”女子回应完就要先行一步,却又被杨得瑾叫住。
“等等隐娘,白清扬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皇后已经安全抵达谢大人府中。”
“嗯……通知那边,让他们务必保护好白清扬和谢贽,你去吧。”
“是!”说完,隐娘便落后于杨得瑾一步,不一会儿便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得瑾继续自顾自地往自己亲王府走去,她不坐马车轿子,也没有丫鬟仆从跟随,只有距离她不远处,几个穿着不一的暗卫在警戒着她身边的动静。
也不是白清扬……那会是谁呢?
这可真是,超纲了啊……杨得瑾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杨得瑾:李子酬,有人要搞你。
谢贽&白清扬:坏了,我俩成嫌疑人了。
第26章 散心
亥时,是晚上十点多。
谢贽把白清扬安全地送到了自家府中。
杨得瑾的便衣暗卫得到的是严格的命令,必须要把白清扬保护好。
不过谢贽养在府中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亲王府的暗卫也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徘徊在四合院周围。
府中的那些高手见他们没有敌意,而且谢贽也叮嘱了勿起冲突,因此府内府外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白清扬刚到大厅,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转过身去,来人正是她母亲白夫人。
“阿娘。”白清扬嗫嚅着,眼眶有些酸涩。
“清扬。”白夫人眼中也是蓄满了泪水。
对于白夫人来说,这是与女儿时隔几月的再见。
而对于白清扬来说,这是跨越了时空的再会,她对娘亲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的钦州。
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个疼她爱她的阿娘。
白清扬压抑不住地哭泣,想说的话却因为哽咽连不成完整的句式。
谢贽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母女俩团聚,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只吩咐府中的丫鬟收拾出一间房给白清扬暂住。
府中的下人都是有眼色的,也不多问,只依照吩咐照办。
谢贽看着二人泣不成声地相拥,只觉得心情总算舒畅一些。
她回想起曾经,直到师母病逝,白清扬也没能再见到白夫人最后一面。
自己没能保护好白清扬的母亲,没能保护好老师的妻子,甚至当时的她都没把握能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