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看他拿起弓箭,连忙把早起准备的饭食递了过去,“一天不吃饭可不行,带上这个。”
“多谢。”青柳接过布袋,低头望着容颜俏丽的女子。
她以前是不会特意为他准备饭食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有些微的,为他动心了?
在男人专注且不含蓄的眼神下,青草一点一点红了脸,嗔道:“你这大个子看什么看?不是要进山吗?快走吧!”
“我傍晚回来。”像是即将出门的夫君在跟妻子报备。
“我知道,快走。”
青草脸色愈发红艳,不轻不重地推了男人一把,触及他硬邦邦的手臂,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听到院门打开,想着青柳确实要走了,自己现在出门也不算打扰,艺书便打开了房门。
青柳青草齐齐回头,就在这一瞬间,青草脸上的羞怯甜蜜,忽地被一股更加剧烈的情感淹没——说不清从何而来的炙热的痴恋。
沉重,压抑。
也许是知道不该,也许是害怕少年发怒,她迅速垂下眼睫,掐着手心福身行礼道:“公子福安。”
青柳在背后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抱拳躬身:“公子福安。”
临走,他还自以为隐秘地给了艺书一个不满的眼神。
这不会要走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叛主弑主的虐恋路线吧?
艺书又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此后专门试探观察了几天,艺书发现,只要他不出现在青草视线中,她就可以正常地做自己的事,与青柳相处还会有几分默契的暧昧。
可是他一出现,青草立马就会用那种“我知道我不该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痴迷眼神看他,完了还要欲盖弥彰地低眉垂眼,假装无事发生。
艺书:咱俩的眼睛必定有一方出了毛病。
要说青草是故意吊着青柳玩,那也不像。
青草与村里的妇人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时,提起青柳会面露羞色,怕人误会,她还特意解释过他们不是亲兄妹。
提起公子,她也会冷静地说,公子身份高贵,她和青柳都只是仆从,一点也看不出她对她口中的公子有想法。
然后一回家,艺书一露面,青草的感情又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就仿佛有谁给她设定了一个程序:公子那么好,你们朝夕相处,你就应该爱上他。青柳会宽慰你会心疼你,但他不能跟公子比,可以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想起青柳,艺书心中骂骂咧咧,三人都在家时,那狗东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隐约真有想刀他的意思。
身为暗卫营的暗卫,青柳的命可是在他手里捏着呢。
即便如此,还不遮掩杀意,是生怕他这做主子的不懂先下手为强吗?
再者,艺书并不觉得青柳是个要女人不要命的,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因为羽京那帮恋爱脑带来的震撼太大,艺书一早就怀疑有幕后黑手搞事情,所以兑换了《巫蛊大全》,学得可认真了,就怕一入江湖不知不觉地被人控制住。
然而以他目前的水平,完全看不出青柳青草有中蛊术巫术的迹象,是学艺不精的缘故吗?
倘若真有人下情蛊之类的东西,ta控制青柳青草做什么?
都有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下蛊了,为什么不直接控制他这个主子?
他不比两个侍从价值高吗?
艺书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根源性问题想不明白,只能先放着,眼前的青柳青草,必须解决一下。
这天,艺书突然说要出趟远门办点事,估摸两个月以后回来,让青柳青草在村子里等。
青柳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他现在就完全不在乎被殿下甩掉,会不会受到羽皇的责罚了。
青草则忧心忡忡,怕殿下孤身在外遇到危险,建议他带青柳一起。
“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不必多言。”艺书把装有换洗衣物的包袱往肩头一搭,交待说,“你们也都识字,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们就替我给小孩上课吧。”
“属下遵命。”
“奴婢遵命。”
离开红土村,艺书倒也没走远,就在平城玩了两个多月。
没他搅局,青柳青草的感情突飞猛进,相处非常和谐,偶然一个对视都火花四溅,娃子们也识趣地称呼他们为“师父师娘”。
很神奇的,村里没有人觉得孤男寡女同住一个院子有什么问题,村民都夸他们登对,还八卦他们啥时候成亲。
青草解释:“公子外出未归,我们不能私自谈亲论嫁,要等公子回来做证婚人。”
村民替他们着急:“哎呀这小夫子到底做什么去了?一走这么久,都把你两的婚事耽搁了。”
青草便抿嘴笑:“公子有要事要办,不着急的,左右人也不会跑了,明年成亲也好。”
“青草妹子是不怕人跑,柳兄弟可不一样,俺瞧着他是生怕你跑了!”
“哪有?嫂子净打趣人。”青草红着脸端起洗衣盆,“不跟你们说了。”
*
临近年关,艺书回来暗中观察,感觉青草彻底移情别恋了,才拎着包袱佯装风尘仆仆地踏进家门。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他一回来又完犊子了,青草单方面旧情复燃了!
艺书真的是服气,只能说自己还有事要办,麻溜的又把自己流放了。
这回他在外面一待就是半年,待得青草都开始着急了,三番五次问青柳:“公子何时回来?公子能同意给咱们做证婚人吗?”
青柳也不晓得,便按照艺书留的方式,去镇上给他传消息,请求他早日回来做证婚人。
艺书怕不保险,愣是等青柳催了五六次,才在六月底回去了。
这一次没再出幺蛾子,青草他们早把婚嫁用品买齐了,证婚人一到,六月三十,这对新人终于踩着黄道吉日成亲了。
然令艺书无语的是,青草对他露出了一种复杂的释然的微笑,仿佛是在说:奴婢彻底放下殿下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殿下已经是过去式了。
青柳是有点嘚瑟的模样:殿下你看,坚持是值得的,终于是属下抱得了美人归。
淦!
这稀烂的三角恋剧本不演全套就不能下场还是咋的?
艺书简直想把写剧本的人揪出来大卸八块。
他不在家时,青柳打了两只野猪,卖钱起了新房子,就在三间茅草屋的西边,成亲也是在那边成的。
那对新婚夫妇还想让艺书搬过去住主屋,艺书才不要,好不容易把三角恋的戏份走完,他不可能重蹈覆辙。
之后便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有点类似于兽人世界的兽神,这里的人信仰姻缘神,逢年过节或者有所求时,人们都会拜一拜姻缘神。
姻缘神不光管姻缘,也避灾保平安,当然了,最灵验的祈愿还是跟姻缘相关的。
大抵是受姻缘神影响,各地的乞巧节都会办得极为盛大热闹,在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眼中,乞巧节甚至比春节更重要。
这边乞巧节的风俗是,未婚男女在节日这天黄昏之后,幽会拉手、私相授受甚至偷尝禁果都是合法合理的,这一天随便一片树叶、一个眼神都能当做定情的证据。
因此,太阳刚刚偏西,艺书就闭门不出了,坚决不给任何人诬蔑他跟某位姑娘看对眼的机会!
仔细想想,去年七月初,他和青柳青草风餐露宿,刚好在一片很漂亮的湖边渡过了“情人节”。
当时有满天星辰还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恍惚是有点浪漫啊!
那纠缠不清的三角恋,该不会就是从去年乞巧节开始的吧?
艺书越想越觉得可怕,赶紧下床把破桌子拆了。
噗叽。
一束顺着门缝往屋里钻的野花,被压扁怼了出去,再想往里钻,没缝了,只听见叮叮咣咣一顿敲。
嗖。
带香味的信尚未落地,艺书抬脚一勾,信原路返回,木板往窗户缝上一堵,再三两下给它钉死。
直到门窗都密不透风,什么见鬼的信物都塞不进来了,他才放心地睡下。
第二天,拆木板开门窗,残花废纸成堆地往屋里涌。
艺书在无数幽怨的眼神中,口中念叨着“乱扔垃圾没公德心”,悠哉悠哉地把垃圾扫出了门。
次一年乞巧节,他干脆屋门大开人不在家,任贼去了都得遗憾而归,更别说求爱者了。
*
艺书十六岁这年八月,有一支起义军从平城更北边打了过来。
九月中,起义军打到了平城外。
一小队探子先行潜入,想以偏僻的红土村为据点,里应外合打下平城。
探子要假扮成红土村村民行事,以免走漏风声,预备屠村。
村长家堂屋,一位男子戴着青鬼面具,颇为斯文地坐在主位上,手中不厌其烦地擦拭着一柄剑。
“头儿。”外面走进来个汉子,粗声道,“那个小夫子想见你。”
入侵红土村之前,他们就把村里所有的人物关系打探清楚了,那个小夫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看上去颇为贵气。
面具人收起宝剑,嗓音清朗:“我正好也想见见他,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