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小有名气的捣蛋鬼回来了 完结+番外 (温九吞)
有几下咳得猛,抽着空气时,腹部下陷,肋骨的边缘都被突兀地凹出来一块。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手也挣扎着想从郁月生的手里抽出来,想要往疼痛地方狠按。
“医生……”
看到李继平一直紧皱的眉头,郁月生的心里像是被拧起来,焦躁又不安。
毕竟一切判断还是医生更专业点,皱眉算是什么意思?!
病人还在那边咬着牙打颤,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疼得没什么力气,并未吭声。
他低垂着头,目光都不看着人,很像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一切蛮不在乎。
李继平生气地看着他,觉得这人还是太年轻,将生老病死看得太淡。
他苦口婆心道:“不是吓唬你,医生跟你说什么你要听着。刚刚清完创的刀口很脆弱,哪能到处跑瞎折腾。”
齐倦只是将脸往郁月生的怀里埋了埋,直接逃避。
郁月生说:“我会看着他的。”
“……”李继平缓缓舒了一口气,松开捏着齐倦病服下摆的手。
他说:“……算你这回走运了。”
?没感染?
像是在一颗吹得鼓起绷紧的气球上施了很久的压,现在那点压力终于淡去,犹如释重负。
“那就好。”郁月生温柔地摸了摸齐倦的后脑,将脸颊贴着他温凉的额头。
齐倦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有些微湿。
但直到这一刻,才觉得心底安心了些。
郁月生取完药回到病房的时候,齐倦还是在艰难地吐着温水,可惜他术后刀口未感染,胃病却是真的犯了。
郁月生赶紧过去扶住他。
齐倦却像是没骨头的似的,手肘撑搭着床头的柜子,埋着头,垂下来的头发都快遮住脸。
病服有点歪斜地挂在身上,扣子没太扣好,男孩子的胸膛很平,滑露出半边苍白的锁骨。
他扣着垂下的头发,用手指捂在耳后,因为呕吐,青涩的肩膀直抽抽。看起来安静,又挺低丧的。
郁月生撕了块干净的纱布,蘸着稀释过后的酒精,给他温吞地涂着。
李继平:“手别乱动。给你输护胃的药。”
齐倦“嗯”了一声。
他的左右手臂一只在被扎针,一只在被擦着酒精退烧。他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就这样木讷地看着。
很奇怪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也有人牵着他的手。
秋天的傍晚很冷,晚霞是橙红色的。爸爸脱下来外套给他穿着。成人的衣服套在小孩身上显得很是宽大,袖子也很长。
小倦倦的左右手的袖口分别被爸爸和妈妈攥起来,前端空了好大一截。他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走着,晃着拖得长长的袖子,嘴巴里哼着儿歌的调儿,走路还有些颠簸。
风里载着欢声笑语。
脚下踩着酥脆的枫叶,咯吱作响。仰仰头,能看到爸爸妈妈凑在一起交谈着,他用乌漆亮盈的眼睛打量着橙红色的天。
又有枫叶落下了呢。
齐倦看了看冰冷的输液瓶,里面的药水也是橙色的。
但是胃部疼得直抽抽,上腹里面一整块都拧巴起来,冷而硬,跟被细密针扎一样泛起恶心。
他把郁月生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在胃里痉挛得特别疼得时候,将眼睛眯起来,将额头抵在郁月生的肩膀上蹭了蹭,丝丝抽着气。
考虑到病人不舒服,李继平找了个医用的加温器,那像是个柱型的小手柄。
他将软管在加温器上一圈圈绕起来。这样的话,病人输液的时候就不会很冷了。
忙完这些,他瞅回郁月生那边。
病人的衣袖被卷起来后,手臂上露出来挺长的一道口子,看样子已经止住了血,伤口的边缘附着些白霜,也应该是涂过药了。
郁月生小心翼翼地用纱布在伤口的边缘处轻轻地擦了擦,刻意地避开了一截。
“等等。”李继平忽然叫住郁月生,脸色凝重,狐疑道,“你弟弟这胳膊上怎么回事?”
“……”
你?弟?弟?!
“?”齐倦忽然笑了,肩膀耸动了一下,笑得胃都抽了,咬着指骨有气无力道,“谁?他是我哥?”
郁月生:“划得。”
李继平:“不会是出去打架了吧?”
“……”齐倦感觉自己被无视了。
他懒散地倚着柜子,将头发捋起来,脸色苍白,却云淡风轻:“哦。就是摔了一跤。”
他瞥着沉默的郁月生,补了一句:“跟我哥哥逛街的时候,地下有台阶,我没走好。”
“哥哥”两个字刻意地咬重,加了点气音,又显得有些暧昧,像是呼出来的热雾,缱绻地往人心底钻。
脸上还带着点并不在意的笑,眉眼弯弯的,将那张精致面容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慵懒却明媚,眼尾的泪痣也恰到好处。
看过大风大浪的中年医生却不吃他这一套。
迎着光仔细检查一番后,李继平警惕地皱起眉:“摔得有点狠啊,这得多大冲击力?”
“……”
“也可能是手臂上的伤有些感染。”李继平说,“这我不了解,我得找骨科医生给你看看。”
齐倦淡淡开口:“快一点了。”
李继平厉声:“你还不耐烦了是吧。你现在在发烧,得查病因,珍惜生命!”
齐倦的手还捂在胃上,用拇指朝里按着。
被凶完后,他微愣片刻。
摇摇头时,眼底却仍是柔和的笑意:“不用。我只是想说快一点了医生,就别麻烦人了。”
“别总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李继平不悦地摆摆手,压制地走到窗户边,掏出手机:“喂,杨医生,我这里有位麻烦的病人……”
“……”
杨医生拿到CT单子的时候,眉头都蹙了起来,僵着脸严肃道:“什么时候受得伤?有多久了?胳膊还抬得起来吗?”
这位医生比刚才那位年轻一些,头发还茂密,但也是挺严肃的,对病人很负责。
齐倦像是烧迷糊了似的,转着黑漆的眼珠子对人看着,没说话,啃着指甲盖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今晚。四个小时了。”还是郁月生帮他回答了。
“能抬得起来吗?”医生的眼皮跳了跳。
“能啊。”齐倦说。
他靠在病床上,右手前面的几根手指轻缓地抬起一点点,就放下去了,手臂几乎没反应,像个残废。
“……”
“再试一下?”
“哦——”齐倦的指尖微微蜷曲一些,连攥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他的额间已经冒出汗来。
好……吧……
齐倦茫然地摇了摇头,又自觉地靠回了床头。似乎只有挨着东西时才是他最舒服的状态,像是慵懒的软骨动物似的。
眼皮耷拉着,微微喘着气,没什么精神。
杨医生:“我检查一下。”
齐倦温吞吞地点头。
杨医生握着他的手肘内侧,将齐倦的手臂轻轻抬起了一些。
一阵尖锐剧痛瞬间从手臂的伤口处漫开,像是连着一根被扯住的筋脉,手上却没什么力气,也没办法把手臂抽走。
齐倦低弱地“啊”了一声,瞳孔紧缩,眉头瞬间皱起来。背骨也陡然弓下来,将冒出冷汗的额头压在手肘上。
瘦白的手指绵软地向下垂着,仅仅是食指微弱地弯曲了。额头已经贴着手臂蹭了好几下,唇间也发出呜咽的低哼。
整个人像是要破碎掉。
“情况不太好。”杨医生按了按圆珠笔,低头记录着。
郁月生:“医生,他这胳膊怎么办?以后还能抬得起来吗?”
杨医生用棉签蘸着碘伏水,在齐倦苍白的手臂上涂开,检查着受伤程度,顿了顿说:“要先做手术,具体得看后期修复。”
“需要手术?”
杨医生指了指CT单子:“手臂肌腱断裂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对病人家属来说却是沉重的打击,脸色也沉下去。
至于病人,病人倒是用掌心撑着脸,对着CT单上面迷茫地看着,手臂不乱动的话也不是忍不了的疼。
空调的暖风吹着他的脸,面容也很平静。虽然面色还在泛着虚弱的白。
其实他就是感觉,CT图上面,碎掉的一块块骨质里面,有一小块像是颗小爱心。
如果不是需要做手术,他想悄悄地把小爱心抠出来。如果不敢,是怕吓到郁月生。
“伤口不长但是划得太深,肌腱全被划开。”杨医生站起身,凛声,“现在就要做,不能再拖了。”
一旁的李继平暗暗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四个小时了才来看。都不知道疼的吗?”
肌腱断裂……
齐倦,你也真下得去手……
你是疯子吧……
郁月生幽冷地垂着眸,看着齐倦屈膝坐在床上,盯着他黑漆漆的头发。
他知道齐倦现在在清醒地听着这一切。
其实郁月生很想质问他,没感觉吗?一晚上了都能瞒着我?我是外行人看不出来,但要是没有医生发现呢?
齐倦不敢说话,估计是会怕自己责怪他吧。
但是怎么怪?
郁月生收回目光:“那就做手术吧。医生,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