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小有名气的捣蛋鬼回来了 完结+番外 (温九吞)
快被推进手术室前,齐倦才敢悄悄地勾了勾郁月生的手指。他依旧是那副苍白病弱的模样,微眯的眼神却显得有些不太聚焦,像是在躲避迎面的白炽灯光。
身上搭着床白色的小被子,被沿垂下来了一些。长直的双腿躬着一边,另一条腿踩着床底的横杠,显得很是懒倦。
看不出一点是要去做手术的紧张自觉。
“什么事?”郁月生一滞,弯下腰,附在齐倦的耳边听他说话。
“我的外套在房间的衣服架子上。”齐倦说。
“嗯。”
“待会披在外面。”齐倦低声说着,又把口袋里的手机和耳机都塞给郁月生,“这个给你。我手机里面歌多。”
他捏捏耳垂:“可以听。打发时间。”
郁月生蹲在地上,有些复杂地看着齐倦,捏着他冰凉的手:“好。”
“……”
“待会配合医生的,我在外面等你。”郁月生嘱咐道。
齐倦弯弯眼睛,低咳几声后冲他笑了笑,声音虚弱,带着些病态的缱绻:“还好哎,还能理人。我都在想着要怎么哄你好了。真想抱着你,陪你等着。可惜,需要躺在里面的也是我。”
就像是上辈子离世那时。
我抱不到你。
郁月生没说话,抬手点了一下齐倦的脑门。
齐倦回握住郁月生的手,悄悄攥紧,同他说着心里话:“我感觉忍一忍过两天就会好起来的。反正就……我失算啦。我也不是故意拖着的,手术就当对我的惩罚好不好,老师你别生气了。”
听着他哄小孩似的语气,郁月生的心情在那一刻稍稍缓解,又好气又无奈,只好淡淡地抿着唇,微微弯起,回应他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你怎么什么都要忍。”郁月生说,“知道了,谁要跟你计较。”
“你不生气就行。”齐倦眨眨眼睛,想了想又说,“我差点都不敢进去了,生怕出来你再冷着一张脸。比要我命还难受。”
郁月生问他:“疼不疼?”
齐倦摇摇头。
看到医生走过来,齐倦又匆忙地扯住了他的衣服摆:“哥哥。”
“……”
齐倦低低地喊:“抱一个。”
郁月生都愣住了,心想这小孩真记仇。
刚才好像是李医生错认了他们的关系,他那时没太在意,也不好解释清楚。结果这会就成了他哥?
李继平推推他,催促道:“快抱一下啊。等着呢。”
齐倦故意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好好。”郁月生弯下腰来,伸手抱了抱他。齐倦像是小猫咪一样往他怀里钻,还蹭着脑袋,像是舍不得似的。
他又有些心疼了,想着这小孩莫不是怕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等着齐倦被推了进去,郁月生微微倾身地坐在手术室外面。
手肘叠在膝盖上,拇指按了按眉心。
有两三名医生进去了手术室。
有位护士出来过,那扇玻璃门尚未完全合上,无意间留着条窄缝。
“外面能听见吗?”齐倦说得很小声。
“怎么可能听见。隔音的。”这次是杨医生的声音。
接着,郁月生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压抑的呕吐声,声音非常淡。像是如释重负,终于敢继续,但又极其隐忍。
——说好的不疼呢。
然后是医生在说:“你先看看行不行吧,准备一下要打麻药了……”
又是特别低弱的呕吐反应,听得人难受死了,接着是一阵艰难的闷咳。
“胃出血有在治吗?”
“有在吃药。麻药剂量能不能小一点,我不想昏睡太久。他还在等着我。”
“不行。要是中途醒过来你会承受不住的。”
“我不怕疼……嘶……”
——听得郁月生的眉间都皱了起来。
医生:“还只是打麻药。不要太倔,也别把自己当铜墙铁壁。好好做手术吧,睡一觉。等到明天白天醒了就没事了。给我看看你胳膊。”
手术室的门被注意到了,助手看了郁月生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
从里面把门轻声带上了。
郁月生将双手插在头发里,扯了几下后将自己的脸埋下来。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他迟疑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宋繁星:【郁哥哥。你上次的那篇报告怎么没继续投递了?比赛的截止时间快到了。叔叔阿姨怕你耽误参赛,让我问问你。】
郁月生按了按太阳穴。
消息再往上翻,是齐倦在少管所时,他收到宋繁星说:【叔叔气坏了,好像要去找你们了。】
那时候他知道妈妈高血压犯病了,而齐倦正和池隐打起来。他脑热,先一步把齐倦藏起来,觉得如果对齐倦的伤害避免不了,就让自己做那个坏人吧。
看到这里,他还是给宋繁星回了一条:【再说吧。我也没那么看中这个比赛。你就跟他们说我投了,回头说落选了就好。】
宋繁星吃惊道:【郁哥哥你还没睡?!我是刚刚忙完报告,你在做什么啊?】
宋繁星:【我听阿姨说你去年就在准备了,明天最后一天,现在去投稿还来得及,为什么要放弃?这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
他没再回复了,只是将衣服拉好。浑身的气压却都很低,皮肤被白炽灯光照着,显得冷浸浸的。
他现在不能生病,他还要照顾齐倦,他不能跟着齐倦一样任性,也不能再倒下来;
他还要提起精神力,时刻都要准备着迎接父母方的压力。
其实,他也不敢生病,因为齐倦会发疯,就算是一道小小的刀伤,齐倦会给自己也来几道,甚至更加血肉模糊。
那个人敏感又极端,心里都带着刺,只能温柔地帮他抚平顺开。
郁月生就只能在自己的手机里每天搜着:【癌痛有多痛?】【胃癌医院排名】。
食也无味,身心俱疲。
手术室里。
一颗颗细碎的小石子从黏稠的伤口里取出来,包裹在湿答答的血色里。
被放在冷冰冰的不锈钢托盘上,也会流出一小泊蜿蜒的黑红。
针线穿过伤口处。一道一道。
手术台上的少年眼睫微阖,迷迷糊糊地盯着刺眼的无影灯,额间满是细汗。
跟着手术车回到病房里时,郁月生看了看病床上的那人,还好是睡着的,麻药不至于让他那么难受。
郁月生转过身去,倒了点温水在纸杯子里,用棉签蘸着温水,准备给齐倦的嘴巴润润。
棉棒顺着纸杯边缘转了转,压着杯身滤了滤水。发着烧的人会很燥热、口渴、嗓子疼,他都知道的。
脑海里还在放着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衣服摆被人从后面拉了拉。
眼睛有点酸。
有点不敢回头。
只是将嘴巴抿得紧紧的,棉签往温水里戳了一大截,心里却乱成一团。
衣服再次被拉了一下。
前端的布料都蹭在身上,他确认齐倦是醒了。
“老师,是嫌我的力气太小了吗?你都感受不到。”齐倦在他背后说。
沉默忽然被打破。
郁月生慢半拍地回过身,手里的棉棒都在滴着水。他对着垃圾桶甩了甩多余的水份,坐在床边垂着眸:“没有。”
“检查一下。”齐倦的嗓子哑哑的。
郁月生抿抿唇:“查什么?”
齐倦懒散地坐起身来,起到一半,许是扯到伤口,还是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缠着纱布的手臂直棱地垂着。他只好抬起还好的那只手臂,用瘦长的手指,捋了捋郁月生额间的头发。
眼睛也弯起来,嗓音里带着虚弱的笑意:“看看某位老师有没有穿着我的衣服啊。”
郁月生低声:“嗯。”
“不错啊。”齐倦看了看,淡笑着说,“很好看。无论多少次都还是很心动。也可能,是因为醒来就能看见你。”
齐倦嘴巴的颜色很淡,唇角还有些开裂,扯着笑的时候,小牙齿也露出来。
眼睛里好酸,郁月生将脸背了过去。
——全麻手术一般是20分钟后醒过来。如果不是无意间听到过齐倦和医生的对话,他不会去细想齐倦为什么刚出来就醒着,只会觉得是他年轻,恢复能力好。
这家伙会不会顶着清醒的状态在手术台上撑了挺久呢?
就算不是,他醒时说得那番话,在那一刻是真的为自己在想,也足以让自己心疼死了。
因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齐倦弓了弓腰,按紧被气疼的胃,气极反笑,勾着唇慢慢地说:“继续啊老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郁月生滞了滞,才敢问:“你怎么现在就……”
齐倦不太舒服地将小脑袋侧搭着柜沿,一脸茫然:“?”
郁月生泄了气:“现在就醒了……”
齐倦的眼睛弯了弯,手指朝前伸着,戳戳他的手指,虚弱地勾起来:“我也在等着你啊老师。想陪你说说话,想让你进来就能看到我。”
第67章 搬家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齐倦的身体恢复了不少。
新的一轮化疗结束时,受伤的那只手臂已经可以活动了,只是还是不能提重物,不过他也没重物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