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牵着十几匹高头大马,焦急地等着,一见他们下船,立马齐齐抱拳喊道,“慕大人!”
见四周再无外人,灰袍男人这才快速地说道,“大人,易州被燕军突袭,城破,七皇子和蒋大人被俘,蒋将军身受重伤。皇上下令,若是不救出七皇子,我们虎虏军便要以死谢罪……蒋将军令我等接大人回虎虏军……”
慕长生冷着脸,断然说道,“我北上是要抗击燕国,其他人与我无关!”
灰袍男人急得五官皱成一团,抱拳哀求道,“大人,你就算不管蒋将军,也不能不管我们虎虏军剩下的兄弟啊!”
慕长生看向面前仍抱着拳、目光灼灼看着他的十几位兄弟。
这些人,大多与他同上过战场,曾经亲如兄弟……
可蒋家人实在太可恨,他曾发过誓,再也不与蒋家人为伍……
可如今国难当头……
见慕长生没有一口回绝,萧轼心急如焚。
只想猛敲这人的脑袋,提醒他。
不要心软,那个蒋将军当初把你当棋子,随便牺牲,如今走投无路了,又来找你回去救急?
还有那七皇子,可是派人在官船上对我们赶尽杀绝,要我们的命啊!
为何要去救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他再急,也不能当着众军士的面阻止慕长生。
万一这些人狗急跳墙,抓他和宝儿威胁慕长生呢?
那时候才被动呢!
果然,慕长生只沉思了片刻,便点头道,“好!上马!”
萧轼心中暗叹一口气。
这古人果真愚忠,蠢得可以。
可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就喜欢这个蠢得要死的古人呢!
一见慕长生点头,众军士个个喜形于色,抱拳感谢。
又纷纷上马。
可这些人只多带了一匹马,而慕长生这边有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灰袍男人又下了马,跑向一辆停在码头上的马车,拽着马的缰绳,对那马夫喊道,“这马我们虎虏军征用了。”
可马夫拉着马死活不松手,哀求道,“军爷,没了马,我会被主家打死的……”
萧轼忙跑了过去,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马夫,说道,“你这匹马我买了。”
吴了如法炮制,也自掏腰包买了一匹。
慕长生从萧轼手中接过宝儿,说道,“紧紧跟着我,若是追不上……”
萧轼不服气地打断道,“我一定紧跟你!”
吴了则在一旁插嘴道,“要不……你与我同乘一匹?我护着你……”
他这话立即招来慕长生和萧轼俩人的怒目而视。
瞪得他一哆嗦,赶紧上了马。
灰袍男人抬腿上马,打头朝码头外飞奔而去,大喊道,“让开!”
慕长生和萧轼也纷纷上马,随后紧跟。
一行人很快出了城,快马加鞭朝两百里外的渡口而去。
每逢人疲马力竭,便在驿站休息片刻,再换马继续。
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黄河边的渡口。
萧轼此时已是精疲力尽,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痛。
但他仍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让其他人都无恙,谁让他对慕长生夸下海口呢!
他正硬抗着,慕长生抱着宝儿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可还受得了?”
萧轼摇了摇头,又伸手摸了摸宝儿的头,叹息一声,“我无事,只是苦着宝儿了。”
宝儿顺势往他怀里一倒,搂着他的脖子,说道,”不苦,宝儿……喜欢……父亲和羊。”
萧轼紧紧地抱着宝儿,亲着他的脸颊,轻笑道,“真乖!”
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一路狂奔,竟然不哭不闹,果然是慕长生的亲儿子,够坚韧!
慕长生伸手紧握着萧轼放在宝儿屁股下的手,愧疚地说道,“让你们受苦了!”
萧轼赶紧转头四处看去。
这人可真大胆,这么多人呢!
天还未黑透呢!
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握着一个男人的手,不怕被人看见吗?
可除了吴了气呼呼地瞪着他们,其余人等都愣愣地看着翻滚的黄河之水,并无人注意他们。
奔袭两百多里,萧轼衣衫尽湿,此刻被带着湿意的河风一吹,身子不由得一哆嗦。
好在慕长生的手心十分温暖。
温暖得他都舍不得松开这人的手。
没一会儿,灰袍男人跟巡逻队交涉回来,对慕长生拱手说道,“大人,马上就有船工送我们渡河。”
慕长生点了点头,问道,“燕军如今已打到何处了?”
灰袍男人叹了一口气,“围城瀛洲。”
这人话音一落,萧轼只觉手骨一紧,刺痛不已。
慕长生剑眉一皱,又问道,“那虎虏军如今何在?”
灰袍男人垂头丧气地说道,“许是在冀州。”
慕长生阴沉着脸,咬牙问道,“那虎虏军如今还有多少兵力?”
灰袍男人脸色先是一僵,又迅速变得灰败起来,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只有三百多……”
“什么?”慕长生眼睛喷着火,指着那灰袍男人,厉声质问道,“蔡彪,虎虏军可是有二万五的兵力啊!为何如今只剩下三百?人呢?”
蔡彪不敢抬头,弓着背,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其余虎虏军士也是满脸灰败地耷拉着脑袋。
慕长生一脚踢向蔡彪,训斥道,“说话!”
蔡彪也不躲,生生挨了那一腿,身子晃了晃,但没倒退,更没倒下。
半响,才开口说道,“燕军铁骑实在太厉害,他们冲过来,我们……”
慕长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质问道,“你们没在城里呆着,而是去平原上和燕军对阵?”
蔡彪头低得更厉害了,都贴到胸口了。
慕长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还要质问蔡彪一番。
这时,巡逻队队头走了过来,说道,“大人,船到了!”
慕长生阴沉着脸,冷眼看了下众军士,袖子一甩,厉声说道,“上船!”
众人沉默着牵马上了船,离慕长生远远地,耷拉着脑袋,都不敢说话。
萧轼站在船头,吹着凉凉的河风,看着河对岸点点篝火,心中也颇不平静。
骑兵攻城无优势,那个蒋将军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竟然出城和燕军叫阵……
脑袋被门夹了吗?
又见慕长生眼神阴鸷如箭,便说道,“燕军为何此时南下?”
像燕国这种游牧民族,不都是秋冬时节,南犯中原吗?
为何是开春这个季节?
这个时节,黄河早解冻了,燕国的骑兵如何渡河?
其实,这个问题,在船上时,他与吴了不止探讨过一次。
可吴了即使曾在虎虏军、在北疆多年,也不解其中原因。
慕长生眼中的阴鸷渐渐散去,变得平和起来,轻叹一口气,“暂时还未得而知,等问过蔡彪才知。”
萧轼又问道,“那大康如今又有多少军力?”
慕长生又摇了摇头,“我也是无从而知。”
萧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都不清楚,就敢答应回虎虏军,就敢承诺去救七皇子?
果真蠢啊!
慕长生又拉起萧轼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问道,“刚刚……捏痛你了吧?”
自然痛,快痛死了。但一想到他一直在慕长生面前逞强,萧轼又死鸭子嘴硬道,“不痛!”
第九十章 慕长生可真帅
!
慕长生继续摩挲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此去……说不得死路一条,你还是带着宝儿……”
“你又这样!”萧轼脸一黑,打断道,“若燕军打过黄河,我也回不了家乡,也是死路一条,何不拼一把,将燕军赶出大康,赶出燕地?”
他没有其他穿越者那般蔑视众生的本事,若燕军真的南下,滚滚铁骑下,他这等屁民又怎能侥幸活下来?
他此刻带着宝儿往南跑,倒是还来得及,可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慕长生去北疆送死吗?
他与慕长生的命运早已连在一起,帮慕长生翻身……这不正是他来这世界的原因吗?
“好!”他这话鼓舞了慕长生,这人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为了大康,拼一把!”
船晃晃悠悠,终于到达对岸。
对岸驻扎着黄河巡逻兵,也驻扎着从全国各地征来的新兵。
这些人,围着火堆,三三两两,或躺或坐着,低头交耳,忧心忡忡地谈论着战事。
萧轼一行人,牵着马,小心地穿过营地。
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就怕惊动他们。
不用问,也能感受到这些人被焦躁和恐惧笼罩着。
燕军铁骑势如破竹,大康军队节节败退,此等沮丧的消息充斥折磨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即将要崩溃。
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从未上过战场,从未受过训练,甚至未见过鲜血。
刚被迫离别妻儿父母家乡,千里奔波来到北方,已是筋疲力竭,可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明知是九死一生之事,何人不怕?何人不惧?
萧轼他们刚走到营门口,还未出去,就听前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黑暗中出现几捧火光,朝营地迅速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