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银子,趁天色还不晚,萧轼抱着宝儿,又和慕长生坐牛车去了最近的镇上,找了好几家木工和铁匠,将图纸拆得零零碎碎,一家做一部分。
他还指望着这个图纸挣银子呢!可不能让旁人偷学了去。
等一切办妥,定金也交了,萧轼三人从铁匠铺出来,迎面遇上两个妙龄女子。
那两个女子长得都十分不错,用帕子捂着嘴,娇羞地说说笑笑,那铃铛般的笑声,引得萧轼也忍不住看了几眼。
可那两个姑娘,见到萧轼,都是一脸的嫌弃,其中一个柳叶眉姑娘,眉头一皱,不悦地骂道,“丑八怪!”
等见到他旁边的慕长生后,又是一脸的惊恐,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边嘴里骂着“刀疤脸丑鬼”,一边迈着碎步子跑了。
被骂“丑八怪”,萧轼并不在意,在慕府时,他没少被骂这话,早习惯了。
何况,他知道自己并不丑,也就更无所谓了。
可慕长生……
萧轼转头看向这人,剑眉长眼高鼻,身材高大挺拔,明明很英俊的,不就是额头上有一道疤吗?
一点都不丑啊!男人有疤才更有魅力。
这些小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慕长生被人嫌弃,萧轼心里甚是愉悦。
谁让这人曾经嫌弃萧氏呢?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吧!
被人莫名其妙地骂“丑鬼”,慕长生面色并未变化,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大步朝镇外走去。
萧轼憋着笑,抱着宝儿在后面跟着。
装什么无所谓?心里一定气死了吧!
可还没走到镇外,他便抱不动宝儿了,人也累得走不动了。
这几日,他虽然身体有所好转,可每日里还要干活,人仍是虚的。
觉察到他没跟上来,慕长生转身回来,接过宝儿,抱在怀里。
动作是温柔的,可脸色……仍是冷的。
这脸色,把昏昏欲睡的宝儿吓得立马清醒过来,一动不敢动,眼睛含着泪,惊恐地看着萧轼,向他求救。
萧轼没理他的恳求,只笑了笑。
若慕长生和宝儿处出了感情,那到时他要走,也可以放下心来。
到了镇外,上了牛车,慕长生又将宝儿还给萧轼。
小孩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虽然惧怕慕长生,可又忍不住时不时地偷瞄一下这人。
他那想亲近又惧怕的模样,看得萧轼只叹气。
可怜的孩子!
牛车摇摇晃晃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太阳西沉时,赶回了桃花村。
才进慕家院子,就见慕夫人扶着东屋门框,脸色十分阴沉难看,对着萧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先骂他恶毒,将生病的婆婆扔在屋里不管,又骂他拐走了慕长生去镇里吃香喝辣。
萧轼不愿理她,也吵不过她,赶紧进了厨房做饭。
他如今嗓子还没好,可不敢随便吵架。
而且,就算他嗓子是好的,也不敢吵架。若是让慕夫人发现他男人的身份,就惨了。
不过,虽然不能吵架,却有其它方法收拾这恶婆婆。
萧轼故意将饭煮得半生不熟,菜干也炒得咸得齁死个人。
第二十九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什么都能吃,可慕夫人就不一定了,这人连平日里他熬得香喷喷的粥都要嫌弃,那这夹生饭就更难以下咽吧!
不吃最好,最好饿死这恶人。
等饭煮好,慕长生揭开锅盖,一见那饭与平时不一样,顿时剑眉一皱,看向萧轼的眼神有些不悦。
萧轼被他看得心虚不已,连忙指着灶旁的柴。
就见那柴是新打的,还湿乎乎的。
慕长生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柴,能点着就不错了,煮不熟饭也是正常。
叹过气后,还是打了碗夹生饭,又夹了些菜干,送去了东屋。
果然,没一会儿就传来慕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会儿骂萧轼又懒又蠢,连饭都煮不好,一会儿又要萧轼再煮一锅新饭。
然后是慕长生的声音,“母亲,家里的干柴没了,只有湿柴,湿柴不好烧,煮出来的饭……就是这样……”
然后又是慕夫人刺耳的声音,“那家里为何没有干柴?还不是那个贱人懒惰……”
萧轼站在厨房门口听得心情十分舒爽,虽然他挨骂了,可生气的是慕夫人。
骂着骂着,慕夫人又把碗给砸地上了。
那碗片碎地的声音,听得萧轼突然有些害怕。
慕长生待会儿不会揍他一顿吧?
可等这人回了厨房,虽然脸色难看,但并没责怪萧轼,只默默地端起饭碗,安静地吃着。
他这样平静,萧轼更加心虚不安了,也颇觉奇怪。
这还是那个慕夫人才一挑拨就动手打人的慕长生吗?
吃过晚饭后,天突然下起了雨。
那雨越下越大,慕家院子年久失修,屋顶的瓦坏得厉害,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萧轼将锅碗瓢盆都拿出来摆上,接从瓦缝中漏下的雨。又将床挪到没漏雨的地方,抱着宝儿,湿湿嗒嗒地睡了一晚。
东屋那边,比他这边好不了多少,也漏得滴滴答答的,把慕夫人气得,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哭哭啼啼,闹了一晚上。
转天,这雨仍没停。
又连下了好几日后,漏雨的地方是越来越多。
尤其是西屋,整个屋顶跟个筛子一般,屋里没一处干的地方,宝儿都淋病了。
慕长生爬上西屋屋顶欲修补瓦片,却未曾想,竟把屋顶踩了一个大洞,他人直接从上面掉落下来。
若不是他身手好,只怕要摔个好歹。
望着屋顶上那个大窟窿,淋着从大窟窿里飘落下来的雨水,萧轼都要崩溃了。
这不是帮倒忙吗?
无法,只得和慕长生淋着雨,驾着牛车去了隔壁村的瓦窑,把卖狐狸剩的最后一点银子全花了,买了一些小青瓦。
他们没钱请瓦匠,而村里的人,因为慕长生收回那十亩田,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没人肯帮忙,只有村长派了家里的老二过来搭把手。
萧轼不敢再让慕长生上屋顶了,他自己穿上蓑衣,带着斗笠,踩着梯子,一步步爬了上去。
可那些瓦破损得实在厉害,就是他这个骨瘦如柴的体量,也是一踩就碎。
没法子,只得捡了那些好的,再添上新买的瓦,把堂屋和东屋严严实实铺了一层。
萧轼在屋顶上胆战心惊地铺瓦,站在梯子上递瓦的慕长生也心情复杂。
想想以前的萧氏,再看看如今的萧氏,越想越糊涂,越看越纠结。
以前的萧氏,他怜其弱小,可又厌其愚昧无知。
而如今的萧氏……
慕长生实在是看不懂如今这个萧氏了。
尤其是,一想到本该他做的事,却让个女人来做,心情就更烦闷了。
可他实在又帮不上忙,若是他在屋顶,别说瓦,只怕是房梁都要塌了。
唯有时刻警惕着,守着萧氏,不让他掉下来。
而在最下面递瓦的村长家二儿子二贵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夫妇。
娶个长得像男人的老婆还有这等好处?
下能入水摸鱼,上能上房揭瓦。
一般的女人,还真干不了这活。
萧轼淋着毛毛细雨,在屋顶上断断续续地干了两日,终于铺好了瓦。
按理说,以他如今的身体,又是淋雨,又是劳作,肯定是要生病的。
还好慕长生在堂屋里弄了个火塘,拆了几件破烂不堪的家具,烧了大火,不时地叫他下来烤火,又笨手笨脚地给他熬姜茶驱寒。
萧轼这才没甚大事,只有些头昏鼻塞。
瓦铺好的那一晚,天跟漏了一般,下着倾盆大雨,屋顶传来轰隆隆密集的雨滴瓦片的声音,听着都可怕。
而屋里的人,烤着火,抬头望着屋顶,一边看是否有破漏的地方,一边暗自庆幸。
若是没修好,他们只怕要住水帘洞了。
就连刻薄的慕夫人,这回也夸赞了萧轼一回,“果然是长生的福星,长生若是淋了这雨,只怕也挨不住。”
不过,见她的长生又是跑前跑后地将萧氏的床搬到东屋,又是将他们受了潮的被子烤干,又是煮姜水,慕夫人心里又不乐意了,垮着脸,骂骂咧咧起来。
萧轼这时头晕脑胀鼻又塞,对慕夫人的辱骂、慕长生反常的体贴都无力在意,喝过姜茶后,抱着宝儿,盖着被子,烤着火,暖烘烘地睡了一觉。
等转天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他和宝儿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而慕长生,又背上弓,去山里打猎,得的钱,买了稻草,雇了人,将西屋和东西厢房屋顶重新铺了一遍。
屋子收拾好后,便让萧轼和宝儿搬去了东厢房住。
而他自己,则搬到正房西屋。
让萧氏住东厢房,倒不是嫌弃她,而是因为这几日同住正房东屋时,他母亲整日辱骂萧氏,连晚上睡觉也不放过,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
不止是萧氏受不了,他自己也心烦不已。
还是分开住好。
萧轼比他更喜欢分开住。
和慕家母子同住东屋这几日,他简直就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