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就见这附近,唯有一人在田间劳作。
在一片地势较高的田里,一个身高腿长,脊背笔直,穿着褐色短打的人,拿着把锄头在翻地。
锄头挥起,落下,不曾休息一下。
萧轼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又再次感慨起来。
昨日还是锦衣长袍,今日就变成粗布短打了。
没想到慕长生这人,竟然如此容易地接受了落魄的事实,不仅没有颓废,还毫无怨言地做起了农夫。
只是……等走近了,萧轼看了眼慕长生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忍不住叹息一声。
翻了不到半分地……可慕家有十亩田啊!
就这速度,何年何月才能翻得完?
萧轼来送饭,慕长生仍是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默默地接过篮子,揭开布看了一眼。
一见里面有鱼,这才抬头看向萧轼,脸上稍稍带了点诧异之色,问道,“这鱼……哪来的?”
萧轼只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并未做其它的反应。
他时刻记得萧氏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也时刻记着这人嫌弃萧氏,更记得这人前日打了他。
见他这个反应,慕长生又很快挪开眼睛,在田埂上坐下,拿出篮子里面的饭菜吃了起来。
可才吃一口,又抬头问他,“给我母亲送饭了吗?”
萧轼正四处打量,想生财之道呢!听他这么一问,先是一愣,有些心虚,但随后又有些恼羞成怒。
他凭什么给慕夫人送饭?
就凭慕夫人百般磋磨他?就凭慕夫人为了一己私利,不给他休书?
萧轼心中冷哼一声,拉着宝儿,气呼呼地走了。
但回到慕家,他还是让宝儿给慕夫人送了饭。
倒不是他怕慕长生,只是,他如今和慕长生是合作关系,还是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让他们之间的关心再恶化了。
休书要紧,慕夫人……以后再收拾!
萧轼叹了一口气,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在小板凳上坐下,用烧火棍在地上画犁,画他记忆中在爷爷家见过的那种古董曲辕犁和耖。
才画了一会儿,慕长生回来了,是回来照顾他母亲吃饭的。
可一进东屋,就见宝儿站在床前,用勺子舀着饭,一勺一勺喂他母亲吃。
而他母亲,不仅嫌弃那饭菜,也嫌弃宝儿,脸没有好脸,话没好话。
“你娘那个贱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扫把星呢?若不是你,你父亲怎会丢官,我慕家怎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不吃了不吃了,这什么难吃的东西,你娘那个贱人也敢往我这边送?”
宝儿被她骂得瑟瑟发抖,勺子里的汤饭洒了出来,落在被子上。
慕夫人眼睛一瞪,举着手,对着宝儿的头就是一巴掌,凶神恶煞地骂道,“是不是你娘教的?来故意气我?”
慕长生走到床边,接过宝儿手里的碗,看了一下。
里面有饭有鱼有汤,和他吃的并无两样。
“母亲!”慕长生制止住慕夫人喋喋不休地辱骂,又看向宝儿。
宝儿眼里含着泪水,想哭又不敢哭,憋得嘴巴都扁了。
那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委屈。
慕长生轻叹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说道,“你先出去。”
宝儿擦了把眼泪,赶紧跑了出去。
慕长生将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看向仍抱怨个不停的慕夫人,淡淡地说道,“家里什么境况,母亲难道不知?这鱼还是萧氏下河捞的,母亲为何要为难他们?”
就刚刚,萧氏才走,就有好事的村民告知了他萧氏落水捞鱼的事。
那些人嘴里没好话,可他只在意萧氏落入水中之事。
那河水甚深,萧氏万一有个好歹呢?
就为条鱼?
慕夫人冷哼一声,“大的是哑巴,小的也是哑巴,看着就心烦。”
慕长生看着他母亲狰狞的面孔,心中很是烦闷,又说道,“既然母亲如此讨厌他们,不如给萧氏休书,从此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慕夫人这才气鼓鼓地住了嘴。
东屋里慕家母子沉默以对,厨房里萧轼埋头苦想。
回想了整整一日,在地上画了又改,改了又画,终于把在爷爷家见过的曲辕犁构造弄明白了。
他其实完全可以看手机里的攻略宝典的,可又觉得,就算不看,他自己也能记起来,何必浪费电量呢!
以后去北方,情况未明,危险未知,需要攻略宝典的地方多着了,现在为了一点小事就把电量用完了,以后只怕只能哭了。
等这日晚上,慕长生回来,萧轼打着手势,找他借纸借笔。
可这人冷着脸,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萧轼只得指着他画在墙上的东西,比划了好一会儿。
在他急得想开口骂人时,慕长生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去东屋取了纸笔。
就着昏黄的油灯,萧轼先在纸上画了一副改良版的曲辕犁结构图,就是在爷爷家见过的曲辕犁的两侧再加了轮子。
这样更方便省力。
又画了一副耖的构造图。
画完后,又写写比比划划,介绍了这种改良版的曲辕犁如何如何比直辕犁好使。
听得慕长生剑眉一皱,颇为诧异地看着他,冷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个的?”
萧氏一个女人,十五岁便嫁入慕家,这些年都在城里生活,怎会知道犁?又是如何知道这些新点子的?
萧轼懒得跟他解释,只提笔在纸上写着,“这图纸,能换银子吗?”
他费尽心思画这些,只为了钱财。
慕长生翻身需要银子;他去北方,也要路资。
至于其它的,他没必要也不愿解释。
慕长生沉思片刻后,说道,“没用过的东西,不知道好坏,怎可能卖到钱?”
这话打击得萧轼先是一愣,随后又沮丧至极。
真是穿越小说看多了,以为随随便便用些现代的知识就能换大钱?
第二十八章 你想做便去做吧
!
沮丧了一会儿,他又振作起来,提笔在纸上写字,和慕长生打起了商量,“能不能借我些银子,我自己先去打一架曲辕犁?”
只要犁好使,自然能换银子。
可慕长生冷着脸,丝毫不理睬他的恳求。
这个蔑视的态度,气得萧轼一晚上没睡好觉。
慕长生根本不信他,谈何翻身?
他还不如逃跑,然后花银子去办个假户籍、假引路文书呢!
可银子……从何而来呢?
萧轼翻身起床,点燃油灯,摘下贴身放置的小袋子。
将里面的东西又一一拿出来,摆在床上。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否当些银子?
看了看,他又将手机收进小袋子里。
这个自然不能当,不仅是因为里面有许多对他很重要的信息,更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接受不了这种高科技东西。
就像当初的照相机,刚传到中国时,不就是因为被谣传能摄人魂魄而遭到抗拒吗?
萧轼又看向电子表。
这个也不行。
这里的人用的还是时辰呢!
况且,谁认识阿拉伯数字啊!
那就只剩打火机了。
萧轼拿起那个新买不久的zippo打火机。
这个就算能当,非金非银的,也值不了几个钱吧?
哎!他当时若是反串女主就好了,女主身上那些首饰,虽不是真金白银,可是精致漂亮,足已以假乱真啊!
拿到这个世界,总能当些银子的。
而他,反串个丫鬟,粗衣粗裙,连个首饰都没有。
哎!
萧轼纠结烦恼了一晚上,可未曾想,转天,慕长生未去田里翻地,而是去了山里,猎了一头狐狸,拿到县城卖了。
而萧轼,对此一无所知,慕长生回来时,他正坐在厨房的桌子前,边无精打采地挑着米里的小石子,边想着挣钱的办法,间或在心里暗骂一两句不知好歹的慕长生。
等感觉面前站着个人,这才抬头看去。
见是慕长生,立马翻了个白眼。
滚开,老子不想见你。
可又见这人脸上、手上添了许多新的小伤口,看着像是被树枝刮的。
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这是干什么了?
进山打猎了?
慕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又放到桌子上,淡淡地说道,“我虽然不懂你说的那个犁,不过,你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见那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萧轼先是一愣。
昨晚还不愿意的,今日就愿意了?
又见这人一身风尘仆仆,顿时心下了然,只怕这人也没银子,于是进山打猎换银子给他打犁?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高兴不已。
不仅是因为有了银子,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更因为慕长生的态度。
这人只怕比他更想早日摆脱这痛苦的婚姻吧!
否则怎可能如此卖力?
萧轼想当然地揣度着慕长生的行为,可他哪知道,慕长生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还他这几日下水捞鱼,给他们母子炖鱼改善生活之举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