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既平道了歉,梅广麟忙道:“既白,顾倾,这下子可以了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就到这里,以后可不许再拿着说事儿了。”
啧,顾倾心里冷笑,梅广麟这不情不愿、说得好像道歉跟施舍一样。
不过,梅既平明明不服气,却因为被揪到证据不得不道歉的憋屈、不甘愿的样子,他看着到底出了点儿气。
梅广麒略略皱起眉,他这弟弟护短护得太过着急,反倒显得梅既平的道歉不太有诚意,“你着什么急,先看看顾倾怎么说。”
说着,他没顾及叶婉容的眼神阻拦,对顾倾道:“这件事确实是既平做错了,错了就要承担责任,他现在道了歉还说要补偿,具体怎么处理你来决定,爸给你做主。”
顾倾有点儿意外,这是帮他的意思?
他看向梅既白,对方只微微勾了勾嘴角,让他自己看着办。
顾倾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梅既平身上,眼神冷厉了些,没搭理刚才梅广麟的话,道:“道歉我接受,当弟弟的做错了事,只要肯改,我这当……大嫂的,不会得理不饶人,至于补偿就算了,这次说到底没损失,我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跟已经知错的弟弟计较。
“只是我爸这回气得不轻,现在还在医院,年都没过好。 “事情当然可以压下,免得传出去了梅家面上难看,但二叔二婶带着既平去给我父亲郑重道个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梅既平不缺钱,给补偿无非是钱多钱少,人家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那算什么补偿,道歉,他要的是心高气傲的梅既平不得不低下头。
这样的道歉和补偿才够有诚意。
梅广麟还没反应过来,吕琳和梅既平的脸色先变了。
梅广麒把顾倾上下一打量,打了圆场,“确实应该,别人就算了,咱们一家人,别因为这件事闹出龃龉来,去探望、问候一下,把事情说开了。”
梅广麒发了话,梅既平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说好时间,梅既白就打算离开了,他没有留在老宅吃晚餐的打算。
走到书房门口,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揽着顾倾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看着对面的父母和二叔一家,声音浸冷,“我再强调一遍,顾倾是我的爱人,我希望大家明白一点,针对他就是针对我,冒犯他就是冒犯我,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谁,再敢做对他不利的事情……如果某一位不要情面在先,自己不要的东西我不会再顾及。”
此言一出,偌大书房的空气几乎凝滞。
顾倾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话带着明显的暗示,说得……重了。
第47章
沉默蔓延, 梅广麒和叶婉容诧异之余更严肃了些,而梅广麟一家的表情就有点难看、尴尬和憋屈了。
顾倾扫视一圈, 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人。
梅既白依旧从容淡定, 眼神里透着冷,周身带着不容触怒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可依照对方的脾气性格, 这样的姿态很少出现,更别说在家里了。
尽管这威压丝毫不针对他, 他也能感觉到不容忽视的气场, 更别说其他人了。
叶婉容站起身,看看被揽住的顾倾,再看看姿态少有的十分强硬的梅既白,道:“既白,你看重顾倾,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处事能更慎重些, 不要做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仅仅只是在警告梅广麟一家吗?这话一样是对她说的,她的儿子太清楚她对顾倾的看法了,只是背地里找人针对或者伤害人的事情, 她做不出来。
她只是希望梅既白找到真正能够交托一生、并肩同行的另一半, 而顾倾显然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就算真的有转变,又能如何?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听出母亲的弦外之音,梅既白回得笃定,“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如果没有做我该做的, 才有可能后悔。”
说完他没再看梅既平三人, 跟自己父母道了别过后就带着顾倾先离开了。
坐上车,顾倾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放松些,“今天这……不是你的风格,你二叔一家就算了,都不是善茬,可对你父母你都那么说?”
梅既白对父母,对梅筱桐、叶柏青这些看重的亲人,一直都很体贴,今天却一反常态,把梅家父母都涵盖进去了。
梅既白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了惯常的温和,闻言,他轻轻握了下顾倾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长辈应当尊敬,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干涉我的人生,如果因为一味的尊敬、退让,让我在意的人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我才真的不能原谅自己。
“顾倾,父母是我的责任,而爱人是我的选择。”
顾倾故作轻松的笑容僵在嘴边,半天才慢慢收回去,声音有点喑哑,“你那么维护我,我是很开心啦,但我不想你跟父母……闹不愉快。”
如果梅既白真因为他跟家里闹翻,他不知道真到那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在叶婉容看来,他就是抢走人家儿子的罪魁祸首,或者说是带坏了。
“没有这么复杂,”梅既白安慰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有权利插手的只有你和我,除此之外,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沟通和相互妥协,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做最坏的打算,我母亲一直不接受你又能怎样?我的感情和决定不会因为她的反对更改分毫,亲情归亲情,爱情归爱情。”
顾倾眨眨眼,这一通话说的很清楚了,他回握住对方的手,问,“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如果我能让他们认可我、接受我,这样你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啊。”
“所以你打算忍气吞声、勉强自己?”
“没……”
梅既白侧过身,靠近顾倾,凝视着对方的双眼,“做你自己已经足够了,余下的事情不该你惦记那么多,我站在你这边,你的意思倒是想把我往外推?”
这就给顾倾说糊涂了。
他父亲走得早,母亲对他好,但陪伴的时间很少,对亲情他是很在乎、很渴求的,但他看梅既白的态度……对父母好像没那么在乎。
他微微皱起眉,“我没打算巴结讨好谁,你爸妈要真不喜欢我,我也不能逼着人家喜欢,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尽人事听天命。我是喜欢你才在乎他们感情的啊,不然我吃饱了撑的。”
“能意识到这点很好,你记住,你喜欢的是我,你只需要看着我,我的父母于你而言不过是因为我才连接在一起的陌生人,不必舍本逐末,不必强求成为一家人。”
顾倾若有所思,想了半天,眉目慢慢舒展开,梅既白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
他略微挑了下眉眼,笑道:“你倒是豁达,我不行,我做不到,那毕竟是你爸妈,我会尽量争取他们的认可,当然,前提是——我还是我。”
忍气吞声,低三下四?这他做不出来,梅既白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他要是真那样,他还是他吗?
退一步讲,在余家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甚至不想跟梅广麒和叶婉容多接触。
话说到,梅既白没再多说,顾倾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如果真的一点不在乎他和家里的关系,那才不像他爱的人。
而对他来说,父母是人生的一程,是无法选择与拒绝的来路,是他生来就有的责任和义务,而爱人是他选择的、相伴一生的前路。
是他唯一的归处。
他爱的人永远不必受他家里的委屈,最疏远不过相互独立少来往,都没有关系,本就是陌生人,不必强求一定相融。
梅既白在顾倾脸颊上轻吻了下,极近的距离,即便是在昏暗中也看得清对方微颤的眼睫,他轻声道:“话说出口就要做到,不用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顾倾应了声,眼里带着笑意,“你亲都亲了,我抱一下不过分吧,你要是不想可以拒绝,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话音落下,他伸出双臂抱住了梅既白,舒缓地叹了口气,满足地笑眯了眼。
他离这人能够坦然说喜欢还差多远的距离呢。
前面驾驶室的薛明涛心无旁骛,但还是没忍住三五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瞄一眼,说好的抱一下呢,结果半天没撒手,是俩人都没撒手,而且……松开后就又搂一起了。
梅既白对顾倾的宽纵他已经见怪不怪,为顾倾做的出格事儿他已经数不清了,不管外界多不看好,有多少猜测,他都清楚一点,离婚是绝不可能离的。
顾倾当然不愿意离婚,梅既平的事儿他是气,但到底有了还算满意的处理,梅既白说的话、摆出的态度,又是意外的收获。
对方是真的向着他。
他心情好,在梅既平去医院看望顾中锐并且道歉时,他去了,这种时候不在场太过可惜,一定得去,面子上和和气气,但看着对方眼底压抑的憋屈和不甘,他这口气才终于彻底顺了。
不招惹他自然相安无事,敢招惹那就以牙还牙,他不信以德报怨那套。
送走装和气的梅既平一家三口,门一关上,顾倾没忍住笑出声,回头看自己父亲,“他们道歉,您受着,这回他们是错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