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这样的眼神注视,顾倾都能意识到一个事实,「余瑾年」是不在了,可又分明活在梅既白心里。
一天都没离开过。
他的嘴唇轻轻颤了下,“可你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干嘛对我这么好,为我做这么多,这说不通。
“你说过我和他很像……很像?所以你是把我当他的替身?”
梅既白略无奈地笑了声,他靠在椅子里,揽在顾倾腰间的手往上移了移贴在对方背上,把人压向自己怀里。
他捏着顾倾的下巴,眼里的光沉下来,声音却轻了些,“我爱一个人,只会爱他,失去就是失去了,不会找替身,那是对这份感情的……冒犯,是对他的背叛。
“顾倾,我身边的位置只会留给他,能让我悉心对待的只有他,不会有别人,不会有替身,永远都不会。”
顾倾愣愣地看着梅既白,对方神情间的疼惜和爱意足够明显,明显到他根本不用刻意去探寻就能发现。
这是他第一次跟梅既白提起「替身」两个字,可他听到了什么?
梅既白的话说得不算模糊,甚至可以说是很清楚,可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话说出口,梅既白并不着急要答案,给了顾倾思考的时间。
他依旧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想要某人的亲口主动承认,可若是再三忽视,下意识逃避,不愿意面对,他不介意稍微帮忙加快点速度,他们是有很多时间,可……感情总是和理性背道而驰。
顾倾垂下眼,落入眼帘的是梅既白的手指……他握着对方的手腕,将那只恼人的手拨开。
梅既白说喜欢「余瑾年」,只喜欢这一个,不会喜欢别人,更不会找什么替身,能让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迁就包容到这样地步的只有「余瑾年」。
那现在极尽贴心地对待他,在别人面前强势地护着他,并不是因为他是顾家继承人、父亲朋友的儿子、单纯的联姻对象,更不是把他当「余瑾年」的替身?
那是因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顾倾搭在梅既白肩上的手慢慢攥紧,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他心里宛如晴天落雷,噼里啪啦一路从心脏炸到脑子,每一个电火花都在问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说好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呢?说好的不信神佛不信玄学呢?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梅既白会猜到这上面来!
他的手忍不住地抖抖抖,不敢去看梅既白。
冷静,冷静。
依照对方的感情,如果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肯定直接拿到他面前来让他承认了,现在只是嘴上说两句暗示一下,这妥妥是诈他,肯定没证据,对,没错,这种非科学的事儿怎么能找得到证据!
梅既白肯定不会是开玩笑,估计是真怀疑他跟「余瑾年」性格像,才抱着万一的侥幸试试?
瞬间的,他想起来之前那些指向「余瑾年」的话了,好像从他想明白了表白开始,梅既白就三五不时总提起「余瑾年」……该不会早就怀疑他了吧?一次两次都是在试探?!
不会吧……肯定不会,他晃晃脑袋,不能再深想了,一想,他心里除了惊慌和难以置信之外,还疼。
要多爱一个人才会做这样的猜测,更别说是梅既白这样理智稳重的人了。
怀里的人一阵微微的颤抖,梅既白注视着顾倾的神情,对方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在天人交战。
他难得闲散地靠着椅子扶手,等人思考完了抬起头来,看着那双泛红的狐狸眼,他顿了下,道:“我再重复一遍,我很爱他,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顾倾强装镇定,干巴巴地笑了声,“那不就是初恋么,人都没了还能让梅总这么惦记,我可真是羡慕他。”
听见这句,梅既白带着些许上翘弧度的嘴角慢慢敛了下去,“所以你想了半天只打算说这个?”
顾倾倒是想说别的,但他实在没想现在坦白,只能打哈哈道:“我当然羡慕,你不要以为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我就会放弃,我才不,我很长情的,我不管你喜欢谁,现在陪你身边的人是我,未来也是我。”
“有些东西明明触手可及,真的不要?”
顾倾有点在梅既白腿上坐不住了,他收回搭在对方肩上的手,上半身往旁边撤了撤,“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是余瑾年的,又不是我的。”
看着眼神乱瞟就是不看他的顾倾,梅既白缓了缓情绪,却还是没压住心底难言又难耐的干渴。
他轻声道:“是余瑾年的,不是你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在撒谎,你……”
顾倾本来就心慌,梅既白的神情和说的话让他更慌了。
他不再维持什么表面上的淡定,直接从对方腿上跳了起来,打断了人家没说完的话,“我撒什么慌,我最多就是羡慕嫉妒你对余瑾年的感情,以后更努力追你,我哪儿撒谎了?!
“你是不是这几天有点累?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我还有点事儿先去忙了,你先补个觉,等你睡醒了再说。”
梅既白轻笑了声,眼里的光却沉。
看着脚下一转就要走的顾倾,他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将人扯回来,直接按在了茶歇上,然后凑近惊慌不定的顾倾,压低了嗓音,“宝贝,自己的醋……分外好吃?”
顾倾睁大了眼,满眼诧异,被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烫到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 要不要一起睡会儿?
第49章
看着梅既白平静中暗藏危险的神情, 顾倾心里的弦绷紧到了极点,按着他的手力道没多大, 但就是相当巧妙地给他摁在了茶歇上, 根本挣扎不开。
后背硌得慌,有点疼,但他现在完全顾不上。
梅既白盯着他的眼神太沉了, 原本眉眼舒展、如沐春风的,眼下却透着隐隐的烦躁和沉厉, 就好像某些叫嚣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他尽可能保持镇定, 装作轻松地笑了笑,“人家说假酒害人,你又没喝酒,就是喝了两口茶,不至于就喝晕了、魔怔了?
“什么叫吃自己的醋?开玩笑, 咱们科技兴国,要科学, 我就是我,当他替身我认了,谁让我喜欢你, 别说其他乱七八糟反科学的事儿, 给我吓到了你负责?”
梅既白看着顾倾,对方精致明艳的五官带着点惊慌失措,却还在强装淡定,试图粉饰太平。
一只色厉内荏的豹崽子,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好欺负。
蒙着层薄薄水雾的琥珀色眼睛、泛着红的眼眶、颤抖的眼睫, 说完话后微微咬住的、淡色的薄唇, 纤长白皙的脖颈, 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锁骨和胸膛,无一不让人着迷。
明明眼前人的容貌从未变过,可因为身体里的灵魂不同,一颦一笑、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有了不同的意味,带着明媚的光彩,让他再移不开眼。
美人,也要先是他的心上人才入得了他的眼。
他的手贴着顾倾的胸膛往上,轻轻扣住了对方的脖颈,弯腰将人拢在自己怀里,嗓音有几分喑哑,“真的吓到了?那我负责好不好?”
顾倾就是随口扯的,听到梅既白竟然顺着接了下去,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说话就没过脑子,“你不是喜欢余瑾年吗,你怎么负责?”
梅既白的手略略收紧,直到听见顾倾一声短促的气音才又慢慢松开,反问,“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顾倾心里又是乱、又是堵,见梅既白的态度有软化的迹象,也不去搭理这句问话,只想赶紧把这茬糊弄过去。
他皱着眉,轻轻吸了下鼻子,一双狐狸眼眨巴眨巴,软着嗓子开口,“哥,松手,背上疼,你都不看看桌上这么多东西,硌得慌,松松手,真的疼-肯定都红了。”
梅既白沉默了会儿,最后是一声轻笑打破了两人之间逐渐旖旎的氛围。
他揽着顾倾让人坐起来,只是还把对方困在手臂间,他在装可怜的人背上揉了两下当作安抚,“以后别说替身这种话了,对我而言没人有资格成为他的替身,没有相像的,天上地下、此间人世,他是唯一,无可替代。”
顾倾听着挺不是滋味,梅既白对他这么好,是认为他就是「余瑾年」,这个应该没跑,他还问什么呢。
没必要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梅既白喜欢的是自己真实的性格,那只要时间够长,总有一天他能取代「余瑾年」,成为梅既白真正意义上的爱人,可对方的话无异于兜头一盆带着冰渣子的水浇下来,将这点希冀全数浇熄。
要么坦白自己的重生,要么永远得不到梅既白的喜欢,二选一,连回旋的余地都没给一点儿。
他咬住嘴唇,心里摇摆不定,坦诚?
不,他现在做不到。
好一会儿他才嗓音微哑地开口,“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会放弃。”
只要他自己咬死不承认,梅既白没有证据,至于之后的事情……等余家的事儿水落石出再说,他的打算就一个字——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