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的, 您需要的话,我愿意给您生孩子, 就是……”
侦探的脸色一瞬间可用五彩纷呈形容, “是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宝宝一定得远离哈小二,”星琪兀自沉浸在噩梦的世界, “还有……我脑袋……不知道这个伤会不会影响……呀!”
“尚星琪。”
“在。”星琪低头看脚尖。
“两个个体的卵细胞互不融合,但可通过基因改造,使其中之一成为‘类精子细胞’, 与另一个卵细胞结合,进而发育胚胎。这种概念设想虽然已经在啮齿类动物实验中获得初步实现, 但应用于人体, 既违背伦理道德,且技术阻力很高,风险非常大, 也就是, 成功率无限趋向于零。”
耳朵被捏得发烫,因此侦探的声音听上去不无潮流汹涌的波动。话说到最后一句,侦探拔腿就走。
“什、什么意思啊?”星琪揉着耳朵,冲侦探的背影喊。
“意思是两个女人不能生小孩。”
“可是……”星琪急急忙忙追上她, “林和许老师都结婚了呀,领过证盖过章的!”
结婚生小孩,能结婚就能生小孩,为什么侦探说不能?
——你是认真的?
不用问,兔子十分不能接受现实地跳着脚,急得满脸通红。
隔着一层脑壳,都能听到里面空缺部分哗啦哗啦的水声,侦探不无疼惜地摸摸助手头顶,“至少,目前技术条件达不到。”
星琪不跳了,仰起泫然欲泣的一张脸,“那您想吗?”
侦探呼吸一滞,随后 ,用力一捏助手后颈,“闭嘴!不准说话。”
突然暴躁加暴力的侦探不知给谁打了电话,说“我在殡仪馆等你们”,随后抄近路去殡仪馆。星琪满肚子不开心地返回速9旅社,通知哈小二三姐妹两小时后出发回海城。
Catty去和镇上一见她就喊大美妞的新粉丝告别,悠悠心心念看男朋友最后一眼,爬上了殡仪馆后面的山坡,留夏以年留守后方。
“那个谁……”夏以年从满箱高饱和度的衣物中抬头,想了半天没想起她姐的名字,又不愿意她一声姐,吱吱呜呜问,“你知道的……那个谁,找到凶手了吗?”
听她这么说,星琪不知为什么很来气,硬邦邦的坚果糖当暗器丢过去,“你还不知道你亲姐叫什么?”
“从我知道我有个姐开始,她一个月改一次名,她一年回家两三次,更名通知一年十几个,我记得住吗我?”夏以年扑闪假睫毛,努力翻了个大白眼,“你看我像是姐控的小可爱吗?”
星琪为她的理直气壮词穷了三秒,问:“你记得的有哪些?”
“夏月、夏一分、夏一淼、夏明天、夏明年……”夏以年扳手指念了几个,“太多太多了好吧。”
“才五个,也不多啊,你再想想。”星琪鼓励她。
夏以年不耐烦,“你知道她是谁就行,管她叫什么。世界又不是围着她转的。”
星琪转转记忆手环,不死心地问:“那她为什么一直改名?”
她以为夏以年不会回答,或者直说不知道,没想到夏以年理顺了假睫毛,怪笑着说:“傻的呗。我们家那死老头每次告诉她下次就好,活完成了下个月就能回来,过后翻脸说‘啊,我说过吗我忘了’,她就拿改名提醒老头,她是不是脑残,不知道人有思维……思维盲点……”
星琪心情忽地五味杂陈。
她记得侦探以前身份很特殊,技术外援讳莫如深,许老师也提到她很小和社会脱节。
下次过去了还有再下一次,下个月过去了有下一年,明天……
明天让所长通知胡一萱,结果还是没通知。
星琪磕牙,拽住喋喋不休的夏以年,“胡兴军的妹妹可能还不知道她哥哥出事了,你们一个学校的,能不能联系下老师?”
夏以年斩钉截铁:“不能。”
星琪问:“问问同学呢?”
“不要不要。”夏以年撅起嘴,“不想让那帮臭沙雕的声音污染我的手机。”
星琪笑着给她一个毛栗子,“这么讨厌学校?”
毕竟是和好姐妹肆无忌惮翘课的哈小二,讨厌学校讨厌老师同学在情理之中。
夏以年搡她,“烦死了,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星琪毛骨悚然,圆润地远离了一言不合蹦出“妈”字的哈小二之夏以年。
求人不如求己,星琪打开手机搜索海城中学,在官网上找到联系方式。然而电话打过去,对面一定要她提供身份信息和与被询问学生的关系。
“转告贵校高中部胡一萱同学你的哥哥那个那个了,速回”,星琪说不出口。
踟蹰片刻,听到外面车轮滚滚,她福至心灵,下楼去找司机王叔。
王叔是善解人意的行动派,当下联系了夏以年的年级主任,他是夏二小姐的司机,核实过身份信息,对面让他等转接。
“二小姐不大喜欢上学,现在的小孩也真是,上个学比我们那会儿打仗还激烈。”王叔说,“这年纪的小孩有自己的想法,小尚师父多担待。”
正说着,电话转接到高中部,那边大约是详细询问了情况,王叔一一说明。
“夏以年同学请过假,有个要好的朋友出了意外。”
“她没事,谢谢老师关心。”
“哦,那个朋友是胡一萱同学的哥哥,全名胡兴军,我也是才知道的。我现在和夏以年同学在胡同学老家。怀城怀安镇。”
“老师别担心,是她哥哥出了意外,我们才知道她家里只有她和哥哥,所以就想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哦,这样……好的,谢谢老师,有消息我尽快联系您。”
王叔转述的回复令星琪很意外。
“胡一萱同学上周五和学校请假了,按规定,是她监护人也就是胡兴军亲自到学校签的字。当时老师问过她周日晚自习上不上,她说上的。”
不对。
这次的案子从头到尾都蒙着雾气。
星琪知道侦探做事一向有她自己的一套,第一步落下,第十步怎么走想的好好的。
为什么这次一直敷衍她不联系胡一萱?
难道,胡一萱也……?
星琪被突然冒出的可怕又恶毒的想法震惊了,用力拍拍脸,目光投向对面的殡仪馆。
她搞不懂侦探这次的安排,可是她也没必要搞懂,反正明天、下周、下个月,侦探总会告知她答案,一直在她身边好了。
她不喜欢甚至恐惧的是死亡,而不是死物本身。
但要长期以助手身份呆在侦探身旁,再讨厌再抗拒也要学着接受。
没人喜欢死亡,不会有人对生命的消陨无动于衷。
可是睁开眼睛看看吧,象征着死亡的殡仪馆不远,两百米不到。
殡仪馆后面靠山,星琪爬上山坡找到深切哀念男友Alex的悠悠,和她一块前后左右用视线绕了几圈这两层小楼,边听悠悠说Alex有多温柔、多体贴,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最后,她问悠悠:“你想去看看吗?”
悠悠一甩头:“那里面被大卸八块解剖的是胡兴军,才不是Alex!”
星琪脚下一个趔趄,槽多无口地顺着话头说:“对对,不是Alex,是胡兴军。”
拉不了同伴,自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星琪决定从正门进去。
约是民风淳朴,又或是相信不会有人来殡仪馆找晦气,哼哈二将和菩萨外加十字架保佑的大门敞开。
建筑内部为了烘托气氛,走廊隔三五米方有一只垂挂的噼啪作响的低瓦数灯泡,人声在昏暗、幽深的深处咿呀咽哳地往外飘。
辨别出侦探的音色,星琪蓦地定下心,加快步伐到听得清话语的转角停下。
“……蓖麻毒素的潜伏期短1-3天,肠胃残留物分析不理想,需要回所里进一步检测。目前初步推断是口服进入体内的。”
“我知道了。”侦探语气平平,“胡一萱呢?”
“我们对未成年人失踪案一向很重视,搜索力度很大。但根据我们这两天在附近区域走访调查,没有足够证据表明胡一萱回过怀安镇。”
“我不管你们怎么搜查,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别那么多借口。”
侦探的语调仍缺乏感情起伏,但从对方忙不迭的“是是是”来听,气势或表情一定很有威慑力。
“其实,我们也认为胡一萱是凶手。”
也?
听墙角的星琪不安地蹭蹭汗湿的鼻头,触手的却是冷汗,温度不知为何降低了许多。
“怀城火车站旅馆有目击证人称,上周六晚,胡一萱和死者曾在走廊发生过激烈争吵,胡一萱斥责死者是……”他那个词说得很含糊,星琪没听懂,“死者的社会关系复杂,跟多名女性有金钱往来,不排除他从事情|色交易。争吵发生后,胡一萱将账户里的所有现金转回死者账户,备注写:我不要你的脏钱。”
“哦。”侦探轻轻鼓掌,语气比之前上扬少许,“胡一萱因为兄长卖身有辱门第,弑兄并畏罪自杀,既找到了凶手,又避免纠纷,一石二鸟。”
话语一字不漏传到星琪耳中,她只觉得冷风愈盛,头皮发冷发麻,抬头一看,吊顶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