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不当方式获取……形同偷盗……”白衣男的声音忽近忽远,“对于你……小偷……我们将……”
星琪捂紧耳朵,喃喃道:“不,没有,我不是……”
没有!我不是小偷!
我从来没想过当小偷!
我只是……
我只是……
门被人一脚踹开,裹挟着怒火的侦探径自冲进房间,身后试图拦她的副领班甚至未能摸到一片衣角。
白衣男站起来,“夏小姐,你……”
“滚!”侦探一指门外,“酒店负责人来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黑衣男抽出藏在制服内侧的安保棍,然而还没把它指向侦探,手腕一阵剧痛令他骤地松手。
侦探收起单棍,看也不看他,“滚。”
“夏小姐,这里是酒店……”
白衣男刚刚开口,后方副领班从耳机里听到什么指示,脸色倏地一变,拼命向他打手势,让他赶紧出去。
房间只剩下侦探和助手。
兔子仿佛沉浸在噩梦的世界里,脸色惨白,双目空洞无神,桌面下的双手无意识做着抓握动作,对此间的变故毫无察觉。
“星琪。”夏礼白摸摸助手的脸,触手冰冷,“听得到我吗?”
没反应。
“醒醒,我们要去看电影了。”
没反应。
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夏礼白眼光一寒。
遥控器被黑衣男带走了,她找到控制按钮,后退重播。
“中奖的是我的同伴,”停顿,“你们尽管去找中奖的小偷。”
夏礼白很久没感受过这种近似于实质的愤怒,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拎起折叠椅,对准屏幕中央那张属于自己的脸,冷静地拍了下去。
屏幕质量不错,经受了两次重击方才在四射的电火花中陷入黑暗。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助手,她僵硬地扭头,“侦探?”
“兔子,”侦探屈膝与助手保持在同一高度,握紧了她的手,填充了其中的空虚,然后尽可能让她面对自己,“午餐想吃胡萝卜吗?”
意识还有一大半陷在冰冷粘稠的湖岸沼泽,但胡萝卜激发了新的恐惧,星琪本能摇头,“不想。”
“听我说,”侦探捏了捏助手耳朵,“那段视频……”
星琪抽出手,用力地按住后脑发痛的区域,“视频里,你说中奖的小偷……”
“不是。”侦探利落地阻止她说下去,“视频是剪辑过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星琪低头,随后把脸埋进侦探的肩膀,断断续续道,“前面桌子上没有黑乎乎的一条,那是平板吧……后面有……而且说话一点都不连贯……”
眼泪洇湿了衣物,肩上一片凉意。
夏礼白慢慢把手放在星琪弓起的背上,回抱着助手,听她小声地哭着。
“我不是小偷。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胃痛写完了这章,被自己感动了。
☆、孤注一掷(5)
“牛轧糖很糯有嚼劲儿, 还有花生和杏仁, 和那种长条的橡皮糖一样能吃好久。果汁软糖有果汁我也很喜欢。彩虹糖和棉花糖一下子就化了, 而且太甜,奶糖和榛仁巧克力……”
星琪吸吸鼻子, 没说下去。
“嗯?”
“不喜欢巧克力,也不喜欢牛奶。”
话音里带着点鼻音, 弱声弱气, 听上去像是挑食的小朋友试图跟大人讲道理。
“那么……”夏礼白把牛轧糖、三色果汁软糖以及长条橡皮糖拣出来推给助手,“这几种是你喜欢的,还有别的吗?”
多种糖果, 颜色和形状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没有品牌标识,星琪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 又想起一种,“还有那个……形状像叶子, 很薄, 有薄荷味,但是不辣,是甜的, 也不太甜, 味道很清爽。”
这时候说话听不出鼻音,只是鼻头和眼眶的红润覆了层一时半会儿消不去的红润。
“这种吗?”夏礼白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一片薄薄的装在真空包装的绿叶子,在助手眼前晃了晃。
“是这个。”
看助手如获至宝地将马鞭草糖攥在手心,夏礼白在心里叹了口气。
做好迎接水漫金山的准备,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兔子忽然抬头问:“我可以吃糖吗?您口袋有,我看到了,可以吗?”
“可……”
才发出第一个音节,贼手便滑向了衣袋,摸出一看是牛轧糖,乐滋滋地说:“我喜欢这个。”
太好哄了。
好像受那么大委屈都是为了口袋里几颗糖。
兔子开心了,侦探不开心。
蓄起了千钧之力,打上去的却连棉花都不是,是软绵绵的入手即化的棉花糖。
让人心里痒痒的,还有种蔓生的空虚感。
听到敲门声,夏礼白摸了把兔子耳朵,“好了,在你喜欢的里面挑三种,跟它们说永别吧。”
“歪?”
不理会瞬间瘪嘴的助手,侦探用纸巾揩去肩上的湿润,收整好仪容开了门。
来的是酒店副总经理,马金炜。
马副总年过五旬,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生就富态。估计是来的一路急急忙忙,腹部明显地起伏着。
“马叔叔下午好。”
“噢哟,夏大小姐,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夏大小姐?
正望着面前一排整整齐齐的糖果,感受失恋般哀伤的星琪闻声望向侦探。
听口气不像委托人,又是侦探的熟人?
“怕麻烦您嘛。”侦探唇角略略上扬,彬彬有礼道,“早知道会闹出这么大误会,再麻烦我也提前跟您打个招呼了。”
“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了。不用这么客气。”马金炜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夏小姐移步?”
“马叔叔既然说了不用客气,咱们就在这儿谈吧,你介意吗?”
“没问题。”
侦探回向室内,扶起地上的折叠椅,试了两下,展开放到星琪身旁。
“夏小姐,事情他们跟我简单说了,不过你也知道下面的人都是什么习惯,你看,要不你把事情再跟我讲讲?”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侦探指向黑白二人组,刚进房间的马金炜扫了眼地上的屏幕碎片,跟着回头向门口领班低声交代了两句。
星琪把糖扫进口袋,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处,熟练地物色好角落,预备起身。
“这两位调查员先生,”侦探一手拉下助手,示意她坐好别动,“认定我和我同伴昨晚靠作弊赢了大奖。”
马金炜乍一怔,随即爽朗地笑起来,“怪不得我听下面人说昨晚开了不少头奖,原来是夏小姐大驾光临,喜庆、喜气!”
“哎哎哎,叔叔这话我受不起。”侦探连连摆手,“下面赌场技术故障的时候我也在。”
“技术故障是不可抗拒因素。”马金炜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办法的事。”
侦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微倾身,刻意压低声音问:“那个,可以操控吗?”
“什么?”马金炜似乎没听懂。
“机器。”侦探抬手做出拉动拉杆的动作,音量继续压低,神秘兮兮地问,“我们玩的那种机器,可以调的吧?”
马金炜问:“你是说老虎机?”
“老虎机。”侦探像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拿出手机,竖起食指,“马叔叔等我一会儿。”
星琪刚想提醒侦探这里没信号,却见手机屏幕在亮起后两秒显示出WiFi已连接的小图标。
侦探在搜索框输入老虎机,跳出百科页面,“对,就是这个。”
“怎么了?”马金炜仍像是没搞清状况。
“这上面说回报率80-90%,其实可以调数值的,是吗?”
“不是,不能。”马金炜断然否认。
“哦?”
“老虎机的回报率80-90%,是指玩得越久,越容易减少亏损,收回成本。一般来说,基于不同组合的赔率,回报率更高一点。一旦运气爆发,一下子中了头奖,回报率更是几百倍上千倍,这才是客人喜欢玩老虎机的原因。”
“但是赌徒中奖多了,赌场不会很亏吗?”侦探问,“所以你们应该能调,或者有什么规避措施?”
马金炜笑笑:“夏小姐对这块可能不太了解。博彩项目尤其是老虎机靠的是人多——就是现在普遍意义上的‘流量’,你也可以理解为内陆的彩票,买的人多,奖金就高。经营场所只抽取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作为盈利。再者,玛城以博彩业为基础发展经济,也就很重视这一块的公平性,任何经营场所的机器进场前都必须经过机构认定,没有人可以在这方面动手脚,这违反本地法律。”
侦探长长地“哦”了声,“那为什么他们说我们涉嫌以不正当方式牟取暴利?”
“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是我们的管理问题,对不起。”马金炜推开椅子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抱歉,夏小姐。”
侦探也站起来,双手虚扶马金炜,“做错事不是您,马叔叔,您这样让我妈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