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琪找到手机,打开《江山·万里游》,把她昨天得到的画卷和屏幕上的那张对比了下。
侦探瞄了眼她的手机,“不用看了,都是游戏插图。”
星琪再看向屏幕,很是震惊:“我玩的是盗版?”
除了昨天那张稍微带了点色彩,她迄今收到的画卷都是很普通的茅草屋、山林小径,只有寥寥几笔线条,寡淡无味。
前几天被侦探指派用步数换铜板时,她还很纳闷为什么侦探会沉迷这么枯燥单调的游戏。
“是正版,你看我的。”
侦探把手机解了锁给助手,让她点开游戏里存放画卷的书房。
看到屏幕上一排排缩小也很精美的插图,星琪顿觉晚上吃的雪梨盅变成了柠檬,“我们玩的不是一款游戏吧侦探!”
侦探书房的画卷每一张都称得上精美绝伦,词和画卷相得益彰,有好几张特别有意境的星琪甚至想打印出来贴墙上当壁纸。
而且不止山水风景,还有各种人物、飞禽走兽等。
有一张画的是在高山云台抚琴的白衣男子,衣袍和长须翻飞,飘逸潇洒,背景的云海一只大鹏振翅翱翔,这张的诗作是李白的《上李邕》,画面和诗作所表达的风发意气仿若有千钧之力。
“是一款,可惜置物格太少,我还丢了几张挺好看的呢。”侦探说着,在大屏幕上滑了几下,拿激光笔指指点点道,“这张、这张,还有这列。”
星琪的目光一下子被左上角的一张吸引。
这张也来自李白,诗是李白《古风·其十九》,画作用大半幅面描绘手持芙蓉、霓裳曳带的太清仙子。但在仙子身后下方,一群野蛮入侵者如豺狼般沐血狞笑。
画卷将诗作中“莲花仙境”与“战乱人间”的对比表现得淋漓尽致。
星琪不太懂美术,她觉得,尽管这张图是游戏插画,但绘画者的表达能力和技巧非常强,画师被诗仙的诗作感染、又将所感与心得如实绘于笔下,强烈的感染力让观者久久无法呼吸。
侦探循着助手的目光看过去,“哦,这张我收过,不好看,丢了。”
星琪不想跟这种不知道珍惜的欧洲人说话。
直到此刻她才体会到《江山·万里游》的魅力。
“太厉害了。”星琪由衷感叹,“画这些图的人,做这个游戏的人。”
游戏对很多人来说,从落地诞生之日起便自带“玩物丧志”的贬义,但它也可以和影视、文学、绘画、音乐等形式一样,表达出创作者的灵感,传达或流露某种或多种观念和思想。
创作和表达不应局限于世俗眼光,因为人的思想具有无限的广度与深度。
星琪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想法,只喃喃地感慨,“太厉害了。”
她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察觉侦探似乎在看自己,一转头,正对上一脸淡漠的侦探。
“好看吗?”
星琪使劲儿点头,“好看!超好看!”
“想不想知道是谁画的?”
“想!”
侦探“啪”地拍了下屏幕下方,缩略图消失,显示屏变回大黑板,“不告诉你。”
星琪摸摸鼻子上的创可贴,刚拿出手机要搜索游戏的画师,手机被侦探一把夺走。
“是陆笙。”房间一角传出林的声音,“这游戏79%的插图都是陆笙画的。”
“林——卷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星琪感觉到了侦探的气急败坏,她好像对技术外援的拆台相当不满,差点儿叫出技术外援的真名,因为许仕林的“林”是放在末尾的,而侦探的卡顿明显是把“林”放在开头。
就说许仕林肯定是化名嘛。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发完之后会检查错字和语法之类的,所以会有修改,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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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本章引用的两首诗如下:
《上李邕》
大鹏一日同风起,抟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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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其十九》
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纸醉金迷(10)
听侦探叫自己, 技术外援欢快地应了声:“我在这儿。”
末尾上扬的语调怎么听都像是“你够不着”。
星琪回头看了眼, 技术外援人不在, 传声的是墙角的小音箱。
侦探显然也听出话外音,半空还没放下的手做了个流畅的滑键动作, 像在钢琴上按出一串升调,落到身侧时关节发出两声脆响。
噼啪——
真是一拳打出鼻血的狠手啊。
星琪不着痕迹地往角落闪。
大约是从静默中觉察出不祥的意味, 林轻咳了声, 亡羊补牢地问:“后面做什么?”
“播放配乐。”
“好。”
悠扬的笛声倾泻而出,顷刻间充溢在安静的房间里。
侦探再次打开最早那面白板,抱起双臂望着地图上交替闪烁的十四条虚线。
人在思考时有很多无意识的小动作, 比如侦探是在配乐进行到主旋律时,手指随其中的主题节点轻轻敲着拍子。
节点踩得很准,分毫不差, 一下又一下,内心某个角落随之轻轻一动, 再一动。
被踩点的节奏催眠, 星琪毫无防备地陷入某种粘稠情绪。
在未知情绪的蛊惑和推动下,久疏运转的脑筋沉重却难以自控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侦探提到过, 最终确认的十四条路线, 基于星琪过完了监控视频。
她不关心没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助手是否遗漏,单凭一句“好像没有陆笙”,便让技术外援以此为基础进行演算。
但星琪认为,即使她没查监控, 侦探也已确定了大概方向——她不是那种草率的类型。
就算偶尔有些奇怪的举动和话语,本质上,侦探的思维严谨周密,谋定而后动。
说起来,侦探为什么要招助手?
喂鸡?
最近哈总自给自足,羽毛都比和她同居时亮丽许多。
跑腿?
送份文件是侦探自己出马,而且她连车都不会开。
看监控?
技术外援弹指间扫描2T的监控视频不在话下。
别的还有什么?
日常清洁有保洁阿姨。
点名让助手维护的客户群一潭死水,上次星琪发个过年祝福,唰唰唰退了一半人。好不容易第二天等到一条回复,却是「我什么时候进的这群?」。
……
察觉到助手气场不对,夏礼白伸手揪住了她的耳朵:“有问题吗?”
熟悉的触感,温温软软,但力道比平时重,星琪不自觉“嘶”了声,矮身挣开侦探。
当然有,星琪想,你为什么招我做助手。
恰在此时,游戏配乐响起砰砰鼓点,而侦探关切的眼神让她问不出多少含有质疑成分的问题。
星琪避开她的视线,望着荧光闪烁的地图,问:“地图上圈起来的都是哪里呀?”
“六户是民居,四家是民宿,两处是短租公寓,还有两所养老机构。”
侦探回答得很详细。
陆笙父母早逝,少年时期颠沛流离,六户民居是收留过陆笙的亲戚家;民宿眼下监管还不到位,熟人入住不需要身份证联网认证;短租公寓更是匿名落脚的好地方,至于养老机构……
“对了,林。”侦探回身向手机道,“养老机构和短租公寓的监控调出来了吗?”
“没有,那四个地方没联网。”
“民宿和民居呢?”
林义正言辞地回:“私人监控不可以随便调取。”
“又来了。”侦探啧了声,用低得只有她和助手听到的音量道,“我们这位技术外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话是这么说,星琪看到她撇了下唇角,明显不以为然的样子。
无意间捕获侦探生动的小表情,星琪稍稍放松了些,不自觉地笑笑。
侦探抬高音量:“我明天补申许可,林你放手做。”
“好咧!”林听起来雀跃不已,“给我十分钟。”
许可是什么,有了它,私人监控也是说调就能调的?
星琪摸了摸后颈,忽然又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侦探来历非同寻常,她为什么特意招自己呢?
星琪低头扫了眼全身衣物,除了贴身内衣,从羊绒衫到鞋子,统统由侦探一手包办。
虽然她缺乏工作经验,但就常理而言,平白无故的,老板对员工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兔子——助手的一切细微反应侦探尽收眼底,就在她抬手摸后颈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让侦探提高警觉。
她那坏掉的小脑袋瓜里一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骗她的,没有那种许可,怎么可能有。”夏礼白贴近助手耳侧,耳语道,“你注意别说漏嘴。”
说罢,在她耳廓上掸了一记,“记住了哦。”